第35章 第 35 章(1 / 2)
禹王拿過毛線團反復看了看,遞給旁邊的馬英範。
馬英範將羊毛線纏在手上幾道,大概感受了下,沉吟:「到底未見成衣,效果如何,倒也難說。」
禹王就讓人去將軍需官請來。
他又抬眸看了眼旁邊握著兩根細棍子站著的時文修,示意了下放置著編藤凳的角落,「去那邊織罷。」
時文修遂拿過羊毛線團以及針棒,依言去那編藤凳子所在處坐下,而後專心致誌的舞動兩根細木棍,由生疏到熟練的織了起來。
禹王收了目光,繼續與馬英範接著談論公事。
過了會,軍需官匆匆從外頭趕來,禹王將事情大概說了兩句,就讓他去她那邊看看所謂的羊毛線了。
軍需官詫異的過來,拿過那偌大的羊毛線團時,有些不可思議。
「真是羊毛做的?」
時文修無比肯定的點頭,捏出羊毛線給他看,大概說了下製作步驟。
軍需官大為驚嘆,撫著那柔軟又有些韌勁的羊毛線好長時間方放下,轉而又拿起了她織的那幾排線扣。
將那幾排用羊毛線織成的線扣覆在手背上,又覆在臉上試了下,他問:「成衣是什麼樣的?」
時文修就與他比劃,要給分成幾部分來織,先織前月匈後背部分,成一個背心形狀,再織兩隻袖子,最後在給鏈接起來就大功告成了。
軍需官又問:「織成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時文修想了想:「少說得半月罷。不過,也是我手頭慢的緣故,手巧些的婦人應不用這麼久。」
軍需官還是覺得用時過久,暗下思索,倒可以不用袖子,單做那所謂的背心,便能省時不少。
「沒扣子?」
「不用扣子的,直接套頭穿就行。」
她比劃著給他看,等他又陸陸續續問了幾個問題後,見他對羊毛線織成的成品很感興趣,就還很熱心的跟他說,羊毛線不僅可以織毛衣,可以織圍巾,手套,襪子等小物件。
軍帳就那麼大,兩人的談話聲難免傳了過來。
餘光看著那角落裡越談越投機的兩人,馬英範不著痕跡的往案後端坐那人處悄悄看了眼,見主子爺麵色無異,他遂也忙低下頭來。
不過心裡頭倒在感嘆,她似乎跟誰都能談得來,也似乎從未有什麼避嫌的心思,饒是當真主子爺的麵,也毫不避諱。
轉而,不免又想到她此次獻衣的事。
實話說,當時他看到羊毛線時,心裡是大為震撼的。
這竟是新的造衣料子、造衣方式!
即便最後出來的成品效果平平,不足以配置軍中,可投入在市麵上卻足矣能引起轟動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這將是一筆不菲的資財。
要說朝中那寧王爺如何能這般猖獗,除卻聖上的恩寵外,那原因不外乎是他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了。
曹興朝掌握著舶來品的生意,給寧王爺運作提供了大量的資財,否則他們每年暗下給昔日曹家軍家屬的撫恤、接濟金,暗裡大把資助貧困書生的銀錢,四時八節孝敬聖上、皇妃的厚禮,以及包括寧王爺奢侈無度揮霍的所用資財,都從哪裡來?
相比起來,主子爺在資財方麵就捉襟見肘了。
如今倒可借此稍稍打開些局麵,補足些禹王府沒進項的短處。
想至此,馬英範的目光忍不住再次投向那角落處的人。
此時他是真有些信她並非偽裝,是真的忘卻從前了。
若是為了取信主子爺,寧王爺不惜派她不遺餘力的這般幫忙,那他該懷疑寧王爺腦袋是不是出了什麼毛病。
這時候,經過與時文修的一番交談,而產生諸多靈感的軍需官,迫不及待的過來稟了他在軍需方麵的改進想法。
著重講的有兩條,套頭的羊皮衣與裹住五指的皮手套。
馬英範倒是對那皮手套感興趣,聽他比劃了一番後,覺得這物件確實適用,禦寒的同時也不影響手指的伸展,十分可行。
軍需官亦是再贊同不過。
在聽她提起手套這物件,聽她詳細給他解釋,織出來的成品是如何能挨個包裹住手指,得以讓手指伸展自如時,他腦中第一反應就是,這物件用於軍中絕對大有裨益。
不過他覺得那羊毛線不如那皮子禦寒,替換成皮子來做,效果更為顯著。
禹王聽後略一思忖,就放手讓軍需官去做此事。
「主子爺,下官覺得那羊毛衣可以一試,不妨讓人提前製一批羊毛線備用。」
馬英範亦贊同此事:「卑下附議,亦覺此事可行。」
禹王遂允了,直接讓他找魯澤,讓他撥兩人來幫忙。
軍需官領命出去,軍帳內就安靜了下來。
時文修見軍需官都離開了,就也想起身告退。該告訴的她也告訴了,想必這裡應也沒她什麼事了吧。
這般想著,她織毛衣的動作就停了下來,踟躕著想要起身。
卻在這會,聽到了那主子爺的令聲:「你過來。」
她遂忙起身,拿著毛線團以及那織了好長一段的毛衣,小步走近案前候著。
「主子爺。」
禹王屈指點點桌案,「把手裡東西先放下。」
她就依言照做。
他側過臉示意旁邊侍從端了茶壺茶杯過來,遞到她跟前。
「去給馬先生奉杯茶。」
此話輕描淡寫,卻驚住了當事二人。
馬英範臉色微變,嘴唇動了下,似要說什麼,最終卻止於案後那人巋然不動的神色中。
暗嘆一聲,他索性拋開那些鬱結,漸漸將心緒放平。
時文修拎起茶壺倒了杯熱茶,恭敬端到那馬先生麵前。
這會,她已經領會到了他的意思。
她不敢去體會那一瞬間,心尖處那細細麻麻的酸軟,隻能強壓住,將注意力放在手上的這杯茶上。
和解茶。對方接下,便是恩怨皆消。
她雖始終不明白究竟是何處得罪死了此人,可對方對她那種恨之欲死的殺意,卻是真實存在的。從那日之後到現今,他雖沒再對她動過手,可隻要一想到暗處始終有人盯著想針對她,如毒蛇暗伺般,她就不免感到後背發涼。
如今若能化解,何嘗不是件好事。
馬英範在沉默的很長一段時候後,方將茶杯接過,到底還是神色復雜的喝下。
放下空茶杯,他就尋了由頭,告退了。
等得了應允往帳外走的時候,他隱約聽見主子爺低聲喚她近前,與她談話的聲音有溫度有寵溺,哪裡還見往日的冷淡疏離?
馬英範直到回到自己帳中,還是滿腹愁結。
他不明白,素來冷靜克製的主子爺,怎麼在她這就失了分寸。難道主子爺就能這般篤定,她始終無害?縱是這會她記不得從前,怎知日後不會想起?
主子爺是何等清高孤傲,怕還真沒人比他們這些跟隨數年的幕僚再清楚的。他還真一萬個不信,真有那日,主子爺真能心平氣和的容忍她徘徊兩個主子間,能容忍任由人擇選這般喪尊嚴之事。
此時軍帳內,禹王強行掰開她緊攥的手心,指腹沾了藥膏,給她燙紅的手指挨個抹過。
「一日三回,回去後記得按時塗抹。」
在塗抹完最後一下後,他那粗糲的指腹,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輕微摩挲了她的指根。
時文修噌的下將手收回,蜷縮了手指無意識掩在身後。可手心手指上,那被他觸碰的地方卻好似著了火,沁了細汗。
他神情自若的接過侍從遞來的絹帕,擦過手上的藥膏,同時示意侍從將藥膏合上蓋子,遞給她。
時文修緊攥住藥瓶,小聲向他告退。
禹王掀眸看她:「有要事?」
若往日聽這話,她自是要臉紅的,魯首領不給她安排任務,平日裡她都是找些零零碎碎的活乾。可如今不一樣了,軍需官那肯定會需要她過去指導下製做羊毛線啊,而她也得抓緊時間將羊毛衫給織完。
「軍需官那,每日你抽空過去指點下便成。」似是知她要說什麼,他直截了當的堵住她要說的話,說著又伸手輕指了下案上的毛線,「至於這個,你就在這織。」
自這日起,她在軍帳裡就有了自己專屬的角落。
每日的大部分時間,她就坐在小角落裡那編藤凳子上,手指舞動飛快的織著毛衣。就算有時候軍帳裡有將領過來議事的時候,他也不令她出去,就讓她這般頂著那些將領,或驚奇或探究的目光,如坐針氈的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