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1 / 2)
在她離開的前一夜,她被黃成驅車接到了軍營裡。
尚未走至軍帳,她就遠遠瞧見了在帳前候著的人。
黑暗的夜裡,他們隔著很長的一段距離遙遙相對,跳動的火把或明或暗的光影落在他們臉上,身上,他看得清她迎著光束的臉龐溫軟鮮活,她卻看不清他背著光影的眉目晦暗不明。
「主子爺。」
「進來吧。」
親兵高揭簾門,禹王低頭步入後,時文修隨即跟進去。
簾門放下,隔絕了外麵蟲鳴的鼓噪。
帳內很安靜,他沉穩的腳步聲,交織著身後她那細微的走路聲。
兩人在矮桌前相對而坐,他斟了杯茶,遞到她的手邊。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好似讓她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日,他亦是如現在般與她隔桌相坐,遞給她熱茶,用安定人心的沉著語氣安撫著那個惶惶不安、驚恐交加的她。
恍惚了瞬後,她垂眸端了茶杯,湊近唇邊輕抿了小口。
茶水香冽,味醇而微甘,含在口中,唇齒留香。
「茶味如何?」
「很香,很好喝。」
她答著,有些心不在焉,深夜他突然叫她前來究竟有何事?而且還是在臨行的前一夜。
他看她垂眸淺啜的模樣,嗓音挾著遏抑:「這是蒙兀特有的花茶,我特意留了些最上好的。」
話入耳她反應了會,方後知後覺的領悟到了個中意思,眼睫在不安輕動幾下後,手邊的茶杯就要緩緩放下。
唇邊剛從杯沿處挪開,她的雙頰卻猛地一生痛,沒等反應過來,就被臉上冷不丁鉗製的力道,給帶著轉向另外一個方向。
茶水被晃出杯沿濺落她衣襟袖口時,她也看清了他欲要她看的東西。來時候她懷著心事,進帳的時候隻看了腳下,竟沒注意到大半個軍帳都被全部打開的紅木箱子占滿。這些一排排一列列的紅木箱子裡,滿滿當當的盛放了各色珍貴非常的珠寶首飾,翡翠寶石,一眼望去多不勝數,在跳動的燭火中發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這也是我特意留的最上等的首飾。」他掐著她的臉,迫她將滿帳的珍寶看清楚,「明白嗎?」
她卻被他毫無征兆的發難給擊懵了。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見他直接發難的模樣,眼帶疏狠,語氣凶切,絲毫沒了以往的沉肅冷靜。
「主子爺……你先放開我。」
他冷眼看她掙紮,掌腹用力掰回了她的臉。看著她烏瞳的畏避與抗拒,他有幾個瞬間,真欲虎口下移,直接擰斷她脖頸算了,這樣便也省得他心腸翻絞,不得安寧。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到底隨不隨我歸京。」
他再度掐過她的臉,迫她仰頭直視他似黑焰的眸光,「千萬想好了再答。」
時文修吃痛的仰了臉,看向他灼灼直視來的眸光。
不知是帳內燭光太亮的緣故,還是她這一刻的錯覺,她竟從那雙黑沉的眸裡,看出了幾分掩埋在冷怒表象下的迫切。
他似是在迫切的盼她能點頭同意,留在他的身邊。
她一時間怔住了。
這一刻,她不知為何,腦中想了很多。
想到她對他心動過仰慕過,後來也因他的強勢逼迫而失落過難堪過。也想到在那些彷徨無助的夜裡,她也畸形的依賴過他,也貪戀過他給予的溫暖。
可以說這三年的時光裡,她的生活幾乎都與他交織在一起,他們的情緒也牽扯到了一起。他以強悍之姿闖進她生命裡那麼長時間,可以說是已經在她生命裡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她眸光恍惚了些許後,漸漸回了神。
一時間,她竟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感受。
或許是,此刻知他並非隻一味拿她當做泄欲工具,多少有些感觸罷。
「不。」
她看向他沉沉的黑眸道。
聲音雖輕,卻是那般堅定不移,不帶絲毫轉圜的餘地。
他渾身的血瞬間都冷了下來。
一個雖輕卻堅定不移的『不』字,再度讓他心腸急遽翻絞,繼而又迅速冷卻。
長久無聲的對峙後,他緩緩鬆開了掌腹對她的鉗製,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給過她機會了,是她自己不要。
饒是這般想,他冷灼的目光還是不肯在她臉龐上落下。
三年來,他經歷了她從天真爛漫至溫軟沉靜,可依舊不改的,每每見她時,總能讓他從心裡感到輕鬆愜心。
她鮮活真實,是他從未見過的女子模樣。
同樣,他也從未見過這般矛盾的女子。
她不敬權勢卻敬畏生命,看似乖巧安靜,可一旦拿定主意卻絕不動搖半分。她看似瘦小柔弱,卻如蒲草一般韌勁,風吹不倒,雨打不散,頑強的在世間掙紮成長。
他敬她努力生活的堅韌,也恨她冥頑不靈的倔強。
「想好了?」
「想好了。」
他唇線拉出了冷笑,到底還是將目光寸寸自她麵上移開。
拎過烏漆茶盤上的茶壺倒過茶時,他本欲直接沉聲讓她離開,可等茶壺再次放下時,他還是問了那個自墮臉麵的問題。
「為何不肯留下。」
時文修沒急著回答,而是垂了眼簾思索,該如何給他這個答案。
原因太多了,可歸根究底的一點就是,兩個社會思想的差異。
就譬如他將她收房這一點上,他大概覺得他將她養在高門深處,讓她做他的寵妾是種恩典,是無上榮耀,可在她看來,被人逗鳥雀的餵養著,卻是種災難。
僅這點上就有天塹般的差異,更何況其他?
思想上的南轅北轍方是最要命的。
「大概,是我走的路與您走的路不一樣罷。」她輕了聲兒道,「就比那飛鳥與魚,終究是不同路的。」
一語畢,他落在她臉上的目光,猝然結成冰渣。
果真,他這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