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1 / 2)
風雪初停, 黑雲猶蓋,烏衣巷外茫茫長街雪如塵。
莊重肅穆的禹王府門邸前停著一輛紅漆四駕馬車,周圍府兵林立, 月要挎長刀,身披軟甲,諸多府兵一直蜿蜒到巷口,瞧著來者不善。
馬車在府外停泊了許久, 身披羽緞氅衣的男人方從車裡低頭下來,攏著雙臂將裡麵人抱下了車。
馬車外凜冬寒氣欺麵的時候, 時文修抬起了臉, 看向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府門。
朱紅色的府門一如既往的恢弘大氣, 門前兩個石獅子鈎爪鋸牙, 還是那般威風英武。其上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禹王府』三字, 氣勢恢宏,還是那般令人望而生畏。
這座府邸好像還是印象中的模樣,又好像變了。
有生之年, 她從未想過,還有重回這裡的一日。
更沒想到, 再次踏入這裡的時候,並非故地重遊心情輕鬆, 而是以這樣不堪的情境, 這等難堪的緣故。
她神色恍惚之時,卻感到肩背一痛, 回神轉眸看過去,便見的是他拂悅而繃緊的俊顏。
「蘭蘭。」寧王抱著她遲遲不肯撒手,話語幾乎從齒縫裡擠出,「你答應過的。」
她輕微頷首, 唇語,『我答應過的。』
吐出的氣如薄霧,在寒冬的清晨裡模糊了她的眉眼,也阻攔了他的視線。
他手掌在她臉上擦著,用力的,也不舍的。
她沒有躲,等他擦拭完了,就抬手抬手推了推他胳膊。
牢牢攏在她肩背的臂膀在猛地一收後,又漸漸的卸了力道。
「說好的,隻有半個時辰。」
時文修點頭應他,便抬步往前方候著的張總管那走去。
卻錯開他沒走兩步,她垂在身側的手腕驀的一緊,下一刻就被人從後頭又拽了回來。
「蘭蘭,回去罷。不去看了,成不成?」
時文修緊抿了唇線,她伸手去推置在她月要間的禁錮,可怎料他雙臂猶似生了根般,紋絲不動。
『我說過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決不食言。』
她一字字的寫,他的心卻在仿佛一點點的空。
他無法忍受她與他錯身而過,無法眼睜睜看她消失在他眼前,看她深入虎穴與旁的男人單獨相處。他不敢想,那般滿腹陰謀詭計的人,會對她做些什麼。更不敢想的是,半個時辰後,他還能不能見到她如期踏出這扇府門。
「今個天冷,要不咱們還是改日再來罷。」
心裡強烈的不安促使著他做出反悔的決定,臂膀圈著她就要離開。
這時府前候著的張總管趨步過來,賠著小心道:「九爺,您看這時候不早了,主子爺他……」
話未盡,寧王抬腳凶狠踹了他月匈口。
「狗奴才,有你說話的份!」
怒聲說完,他就要抱著她上馬車。
時文修掙紮著,手指死死摳著轎欄,搖頭不肯上。
他停了動作,圈著她立在雪地中,眼角猩紅隱現。
好半會,在他劇烈起伏的軀膛漸漸恢復如常時,他鬆了手,替她整理好了鬥篷。
「去吧,記得我在等你。」
咬牙說完這句,他將她輕推向了府門方向。
看著她上了禹王府的暖轎,進了那座庭院深深的府邸,至那轎頂都徹底消失在朱紅色大門內,他狹眸裡的光一寸寸散盡,化作無邊的陰戾。
「把沙漏搬下來!」
張總管在暖轎旁邊走著,月匈口隱隱作痛的時候,還分心的幾分感慨著,這些造化弄人。
若是當初主子爺將她留在府邸的話,或許今日,一切都會不一樣吧。想當初她在府中時,主子爺常喚她過去念書做事,想來那會就應待她是有幾分心思的。可嘆一念之差,之後便物是人非了。
想到從前,不免就想到她從前愛說愛笑,一副從來不知愁的模樣。想他還從未見過這般的,笑也不矜持,說話也不矜持,乾活倒是麻利了,可是卻非得去乾男人的活。她好似也沒什麼煩憂事,從來見她都是笑眯眯的模樣,無憂無慮的做著她自己的事,好似天塌下來都與她無關。
再想如今再見她時,她臉上沒了絲毫笑的模樣。從前紅潤嬌美的臉龐,如今隻有消瘦蒼白,眉目間不見了活力,隻有灰般的沉寂。就算與人交流,也不再是笑著啟唇,說著清脆悅耳的聲音,卻是無聲無息的劃動手指,默默斂眸。
他聽說了,她是被毒啞了。
他忍不住朝轎簾低垂的轎窗處看去,又迅速收回了眼。
一路無話。暖轎直奔正殿方向,直至停落。
時文修轎中出來,沒有環顧這個還依稀是她記憶力模樣的庭院、殿宇,目不斜視的徑直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倒是步上石階時,在殿門處的方向略頓了步子,隻因那候在殿門外守衛著的,是她曾經的熟人。
麵上帶著一道疤的魯海,以及缺了一臂的葛大瓦,都朝她看來,有些恍惚,又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
她當即反應過來,這應是那人的特意安排。
過往好似早已成了雲煙,此情此景,好似也在她心中留不下什麼波瀾。目光隻他們身上掠過一瞬後,她就攏了鬥篷,神色不變的繼續提步入殿。
殿中央的人背對著站著,聞聲後就轉過了身。
殿外進來的人一身大紅鬥篷,裹著她消瘦嬌小的身體。兜帽周圍白色的狐毛拂著她蒼白的臉頰,半遮著她看向他時,那憎惡而冰冷的眸光。
時文修進殿後走了兩步停下。
他漆黑眸子緊攫住她時,她亦抬眸看向了他。
一別經年,他身上威嚴愈重,峻容冷硬,輪廓更加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