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 / 2)
寧王三次上書請旨清查皇城司, 終於被聖上應允。
此事在朝野上下引發了軒然大波,早在寧王第一次請旨時,便有朝臣極力反對, 甚至有言官彈劾,直言皇城司牽扯甚廣,大動乾戈必會動搖國本。
其實也不是誇大其詞,皇城司掌宮禁、宿衛同時也包括刺探情報。而後者至關緊要, 刺探的情報可不單是京城各處的,更包括是分布於各封地的察子, 收集呈報的各類情報。
寧王不為所動, 頂著彈劾繼續上書, 奏書也直言, 皇城司日行猖狂, 常行構陷誹謗之行,早已臭名昭著,此番清查是順應民心。再者皇城司近些年來紀律廢弛, 焉知沒有勢力滲透,那些察子一旦反向倒戈, 朝廷勢必反受其害。
請了聖旨當日,寧王就帶著刑部介入皇城司。
皇城司的都督及指揮使們大恨, 暗裡唆使皂院子們鬧事, 唆使曹司們不配合調查,頻頻使絆子, 給刑部清查工作帶來重重阻礙。
寧王直接調出相乾人員卷宗,但凡揪其作奸犯科之舉,便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寧王血腥手段強勢鎮壓, 無疑激怒了那些都督、指揮使們,他們暗裡上下走動,使得彈劾寧王的奏折,連日來雪花片似的呈上禦案。
聖上皆留中不發。
夜裡,寧王帶著滿身疲憊與血腥回府時,就見她披著衣服在案前,似在整理賬目。
宮紗燈的光影下,她臨窗而坐,垂目翻動著手裡賬冊。明明是再美好不過的畫麵,可他卻能看出她整個人,猶如那繃緊的弦。
這段時日,他又何嘗看不出她的不對勁來。
她將自己忙成了陀螺,成日不是去地牢翻看那些口供,就是一個個的核實府裡人員底細,連帶著管理這些賬本賬冊。
按她的話說,她想替他管理好府裡上下,讓他無後顧之憂。可他覺得,她好似不單是這個意思。因為他能感覺到她的漸漸疏遠,她似乎在躲他。
見他回來,她放下賬本起了身,詢問皇城司的進展。
看她神色自然的模樣,他有著說不出的躁鬱。好似從那日她從老七府裡回來起,他們之間除了這些話題,再也無旁的話可說。
捧著手上的案宗,他鳳眸斂著,長腿徑自跨入了殿內。
她也不在意他的態度,安靜的在後麵跟上去,同時將宮紗燈移上他的書案。
『我幫你整理資料。』
她伸手寫著,便去拿那些尚帶著血腥氣的卷宗。
「蘭蘭,這些髒事你別參與。」他攔了她的手,按捺住情緒,「以後那地牢,你別再去了。」
她抽回了手,手指蜷縮著。
見她垂著眼簾,霜白的麵龐沒了情緒波動,他知她不願,可這件事上他不欲妥協。
近來她變得越來越陌生,讓他心緒難寧。尤其想到曹興朝私下與他暗語,道是她瞧來似乎有些魔障了,有時還會問些給人用刑之事,聽聞此事他是愈發心驚。
「不許再去!皇城司的局麵已經逐步打開了,查到線索是遲早的事,你且再耐心等等。蘭蘭你要信我,孩子是能要回來的。」
孩子兩字刺激到了她,她臉色有些變了。
時文修忍不住的去想,還是得那人先死,沒了那人,一切才能好。
她躲開他伸來抱她的手,指尖點在案麵上。
這一刻她有些沖動,想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她不想再等了。她就想參與其中,無論做什麼事也好,隻想親眼看著那人一點點的被拉入深淵中。
她現在的身份既與他大業無益,那她就不想再繼續。她可以做他的總管,管理賬目排查人員底細,甚至也可以做他手裡的刀,那些見不得人的醃臢事情,皆可由她去做。
指尖劃動的最後一剎那她到底止住了。
他看她麵無表情的回了寢屋,直待寢屋的門闔上,方收了目光。看向剛被她指尖點過的桌麵,他臉色陰晴不定,直覺她剛才想要寫的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夜裡,他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坐起,額頭全是汗。
時文修睡眠很淺,在他驚懼喊著多多的時候,她就醒了。
不過她依舊背對著他沒有動,在寂靜黑暗的冬夜裡,她均勻的呼吸聲,與他心有餘悸的喘息聲,分別錯落在這方空間裡。
她感到他給她掖了被角,能感知到他又重新躺了下來。
他輕微翻了個身,應是背對著她側躺著。但她知道他沒有睡,因為空氣裡有他壓抑著的呼吸聲,還有他偶爾幾聲低不可聞的呢喃聲。
酸楚,痛苦。
時文修睜了眼,靜靜看著黑暗中的帷幔。
他在想孩子。她心底劃過這個念頭。
是啊,多多的事折磨著她,又何嘗不是在折磨他。
她手指攥著枕邊,強逼自己閉眸不再去想他的事。既已經將自己定好了位置,就實應疏遠待他,不再回應他分毫。可事實卻是,在若有似無的聽到他的苦笑聲時,她還是沒忍住轉了身,指尖落上了他的後背。
微涼的指尖落上那剎,他脊背的肌肉驟然一縮。
『哪怕天再黑,也能看見星星的。』
他細細的感受著她的觸扌莫,一時間被酸澀堵了喉腔。
這是她這些時日來,頭一回對他展露了溫情。他沒有轉身,心底貪婪的渴望她能主動抱抱他,但是她沒有。隻將柔軟的手心,靜靜貼在他的後背。
「蘭蘭,這話其實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他知孩子的事讓她深受打擊,他也看得出如今她心底的黯淡無光。他深知經此一事她又豎起了利刺,層層將自己包裹住,不肯再給人窺探的機會。可他還是希望她能給他點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