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後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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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七年, 藩王的叛亂落下帷幕,禦駕親征三年之久的帝王回了京都,下達了一係列與民休養生息的政策。

這一年, 被後世的史學家認為,是大魏朝由中興走向強盛的重要轉折點。

批改奏折直至深夜,積威日重的帝王方回了寢宮歇息。

由人解了冕冠龍袍,他揮退殿裡的所有宮人, 孤身走向空盪盪的龍床。

正值寒冬,寢宮裡燒著地龍, 溫暖如春。

可合衣仰臥在極盡奢華的錦被繡衾中, 他卻覺得這偌大的龍床, 這沒有絲人氣的空盪寢宮, 讓他猶臥孤枕寒衾, 空虛寒涼的讓他心頭隱隱又要滋生些旁的念頭。

他強製壓抑,可那些念頭如細線一般,稍不留神就順著他心底的牢籠竄出, 流竄向他的五髒六腑,四肢百骸。

這些年裡, 饒是征戰在外,每年也有兩到三封的密件傳到他手裡, 全是有關宜州封地的情況。

不同其他藩王的作威作福, 趙元翊就藩之後,反而輕徭役薄賦稅, 重視農桑發展經濟。他聽說了她改良了農具,提高了生產力,還聽說了她讓人從海外尋得了高產的農作物,使得宜州百姓人人皆可填飽肚腹。

這些年裡, 宜州政治清明,封地的那些屬官們大多不敢作威作福,行些欺壓良善之事。不僅是他,連朝中官員甚至京中百姓,都聽說了宜州是何等的繁榮安定,小小的宜州在戰亂的這些年裡,宛如一方世外桃源。

他也得知了,宜州的不少人還自發的為那趙元翊與她建了生祠,感謝他們為讓宜州百姓安居樂業。

當日削藩製度下達後,其他幾位藩王直接反了,聯合成勢起兵造反。唯獨宜州安靜如初,沒有摻和進這些事來。後來他也順應民意,平息藩王之亂後,唯獨保留了宜州的那處封地。

他閉眸強抑製住心口的躁動。

沒人知道,他順應民意是其次,逼壓住自己不向她伸手,方是最主要的原因。他著實是怕,怕一旦收回宜州封地,一旦打破如今的平衡,他會再也控製不住自的貪念,繼而發生無法預料的後果。

昔日上書房裡,那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他不想重演。

憶起往昔,那日上書房算是他命運的轉折處。這些年裡他也無數次的在想,若是當年父皇允了他離京,那麼他與她,是不是還會有可能?

畢竟,按照當時他所計劃的,離京就藩後就會養精蓄銳幾年,暗自屯兵蓄養軍隊,五至十年間必定聯合眾藩王一舉攻入京城,拉那趙元翊下馬。順勢將藩王甕中捉鱉一網打盡,一舉完成登基、削藩大業,讓大魏一統,天下承平。

他上位那時,便是將她收入囊中之際。

他可以留下趙元翊的性命,隻要她肯安心待在他的身邊。他可以不計較從前往事,待她如珠如寶,加之他有孩子這一籌碼,他不信她如何能不從?

或許,當日他若能就藩,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睜眸環顧空盪盪的寢宮,強烈的不甘湧上他心頭。

不甘吶,不甘!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一夜,他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的他,終於如願以償的就了藩,帶著她的孩子逃脫了就藩路上的重重殺機,成功回到了封地。

沒過多久,父皇病逝,趙元翊登基,改元太初。

趙元翊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點卯兵力,沖他封地全線壓境。而他早已與幾大藩王勾連成勢,聯盟起兵,奮起反抗。

這場仗打了足足兩年,打的國庫空虛,民不聊生。

再打下去,便要天下大亂,大魏分崩離析。

趙元翊終是收兵了,同一年他也迎娶了幾位藩王之女,或為正妃,或為側妃。

他在封地養精蓄銳的這些年裡,他也時刻關注著京中事,關注著她的動向。她與趙元翊之間的感情好似出了問題,兩人竟日漸疏遠,趙元翊登基後,她沒有入主中宮做趙元翊的皇後,卻是穿著繡鷹蟒衣,月要掛鑾帶成日出入皇城司,成了掌控皇城司的大都督。

聽到這個消息時,他一整日都未回過魂。

他不敢相信她竟做了趙元翊手裡的刀,更不想象從前連隻雞都不敢殺的純善女子,如今出入煉獄般的皇城司,手染鮮血殺人如麻的樣子。

接下來的這些年裡,世間人對她皆是罵聲,饒是他這偏遠的封地,在酒肆茶樓裡都能偶爾聽見人議論痛罵她的聲音。她安排察子查探各方細作,但凡查到有與藩王通信的,一律抄家滅門,毫不手軟。每次抄家滅門,皆是她帶隊前去,無論男女老少哭求皆不為所動,一律令人押上刑台。

她手段酷厲,不近情麵,京城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無人不痛罵她為妖婦,恨她欲死,暗地裡對她的刺殺不曾止過,行巫蠱詛咒她下地獄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連他在封地聽說了世人對她的那些惡毒詛咒,都忍不住血氣翻湧。

太初六年,他帶著兵強馬壯的叛軍,聯合幾大藩王之勢,出兵直攻京師。太初八年,他與趙元翊的這場鬥爭終於有了結果。

亦如計劃的那般,俘獲趙元翊為階下囚,同時他於慶功宴上突然發難,將幾大藩王斬於刀下。那些藩王聯兵群龍無首,很快他就控製住了京中局勢。

不是沒有人罵他心狠手辣,過河拆橋,可皆被他以刀封口。他殺的人不敢不服,最終以強勢之姿登上了至尊寶座。

城破的當日,她就被他的人請到了昔日的禹王府邸。亦如他設想的那般。

隻是與他預期不同的是,她不肯屈服於他。

待稍稍控製了京中局勢後,他就進府去看她,彼時的他龍袍加身,天下大勢盡握他股掌之間。而此時的她卻是兩日兩夜不進食分毫,她不吃他府上一粒粟,不用他府上一滴水。

他端著米粥掐了她臉頰迫她吃下,她用力揮開,臉龐如清霜似的看向殿外方向。

他盯著灑落地上的米粥與碎瓷片,臉色陰霾如水。

「你想死不是?難道活著不好?」

她沒有看他,手指卻在桌麵上,一字一字極用力的寫——

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

夢裡的他死死盯著這句話,饒是覺得有些熟目,可還是因著刺目而壓下了這點熟悉之感。苟惜,原來在她看來,跟著他,是苟且偷生。她寧願去死,也不願再留他身旁。

原來,他竟招她如此憎惡。

「你!」他掌骨用力掐著她的肩,麵色陰狠,此刻的他再也維持不住素日的風度,「成,你不惜自個的命,總該惜那趙元翊幾分罷!」

她神色不動分毫,手指慢慢點在案上。

『我若屈從,便是打斷他的脊梁骨,他會比死還難受。』

他不願相信的看著那字,隻覺此刻一股強烈的嫉恨從心底升起,再也難以按下。她能這般的懂那趙元翊,為何就不能稍稍去了解他,體諒下他?她為了那趙元翊,寧願當刀,當世人痛罵的妖婦,卻不肯稍稍為他退讓半分,在他羽翼下安穩度日。

憑什麼呢,那趙元翊有什麼好,值得她死心塌地!

他又輸給趙元翊什麼!

嫉恨如那穿腸毒藥,燒的他肺腑灼痛,兩眸發紅。

當他撕了她衣裳,強勢的就要入她身子時,她卻不管不顧的就要往那床柱上撞。

他一把拉回了她,掌腹扼上細薄的頸子,忍的指骨泛白手掌發顫。這一刻他真恨不得能就此掐死了她,一了百了,也省的他日夜被她身影攪得不得安寧。

他終是寸寸放下了手,下床穿戴齊整後,他讓下人將多多帶了過來。

「父皇。」八歲的多多已然成長為小小少年,拱手行禮,知禮懂事,是他最看重不過的長子。早在封地為藩王時,他就將其冊立為了世子。

「過來跪下,求你母妃留下。」

多多驚愕的看向她,他父皇突如其來這話顯然讓他措手不及。他母妃,不是尚在封地府中嗎。

「那隻是嫡母,不算你母妃。她,才是你生母。」

她卻猶似未聞,隨意攏了下頭發,就重新坐回桌前坐好。眸光自始至終都未曾朝孩子的方向看過半眼。

他看的心涼,震怒之下掌腹卻倏地掐上了孩子的脖頸。

「我不信,你連多多的命,都能不要。」

「父皇!」

多多震驚的看著那麵色森然的父皇,不敢置信。

她不為所動。

饒是他最後抽出了佩劍架在了孩子頸上,她也隻是在桌麵寫上,『我不欠他什麼。』

頓了瞬,她又寫,『我也不欠你什麼。』

他依舊不肯信她能如此狠心,劍刃逼近了孩子脖頸分毫。幾乎瞬息便有血絲沿著劍刃而下。

多多忍著痛呼,隻是兩眸含淚,又驚又難受的看他父皇,不知父皇為何要傷害他。

他忍著不去看孩子震驚難過的眸光,隻一味的盯著她,似要從她臉上尋到他想要看到的痕跡。

可是沒有,她的冷情讓他心驚,又心涼。

僵持了許久過後,他手裡長劍哐啷落地。

他指著殿門處讓她滾,她沒有遲疑的起身就走。

他猛地上前半步,似要去追,卻最終強捺止住。

用力握著多多的手似給自己安慰,他立在殿門口處看她離去的背影,看她決絕而去,看她連餘光都不成朝他們看過分毫。

沒有哪一刻他如這一刻般頹然。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他留不住她。

若說之前他還有足夠的信心,有足夠多的籌碼將她留下,讓自己得償所願的話,那麼這一刻他方知自己錯了。她看似清瘦柔軟,可骨子裡卻決絕堅韌,決定好的事情,絕不回頭。

再強留她,她隻有死。

提起死,一種說不出的恐懼盤旋在他心口。

他謀劃了這麼多年,忍了這麼多年,可就是為了要她死的結局?不是的,他斷不是要她死。

關押了趙元翊整整兩月後,他終是放了他。

還其寧王稱號,給了他毗鄰京城的靈州作為封地,讓他就藩去了。

他們離京那日,他就站在城口的瞭望台上,心裡也劃過不妨就此放手的念頭。不過,心中的那股濃濃不甘,終究是占了上風。

如今手握權柄,他尋起人來也方便,不出半年光景就尋到了常年遊歷在外的醫聖。不過這一回他並非是尋他要那滋補藥方,而是要他研發忘憂藥,讓人忘卻前塵的藥。

醫聖剛開始不願鑽研這等害人藥物,可在他威逼利誘之下,也終是妥協。他遂召集天下醫術高明的醫工,從旁協助。

若說他跟她還有絲希望,那麼這絲希望就寄托在這藥物上。這藥,將會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可能。

隻要她能忘了從前,他相信,他跟她還有將來。

可等待的日子終是難熬,每每聽著密探傳來的情報,他都妒火中燒。嫉妒如孽火,也在逐步焚燒他的理智。

他知她陪著趙元翊度過了那段頹廢的時光,知她跟趙元翊齊心治理封地民務政事,漸漸將封地打造成百姓可以安居樂業之地。有屬官朝趙元翊進言,未免招到猜忌,最好還是表現的昏庸無度、殘暴不仁的庸王之態為好,她卻從旁打斷,告訴趙元翊說,隨本心而活。她說生命在寬度不在長度,活的有意義,活的精彩才重要。

她對趙元翊這般的百般維護,焉能不讓他妒火中燒?

在知道趙元翊要迎娶她過門時,他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派遣禁衛軍招那趙元翊入京。

將趙元翊不由分說關進大牢中時,他稱病休朝數日,暗裡卻帶著心腹離京去往了毗鄰京都的靈州。

他到底還是在行宮裡等到了她來。

她穿著素色的鬥篷遮了半邊的臉,立在宮門口,巴掌大的臉兒雪白雪白。

「我的要求不過分。」他盡量緩了聲不現威逼之態,唯恐激起了她決絕之心,「就三日,過後我就放了他。」

她立在那沒動,雖未踏進來,可終究也沒轉身離開。

他見此,心裡定了大半。

他看著她垂落下的雙眸,試探性的去拉她的胳膊,「你不必擔心,他在京中什麼都不知。答應我,總好過眼睜睜看他死,看曹家軍全軍覆沒罷?我想你也於心不忍的。」

手腕稍用力,他就輕易將她拉近了宮裡。

沉重的宮門闔上的時候,他手臂擁著她,強捺心底激狂的帶著她往內殿的紅麵大榻上去。

他知她會應的。這個要求他琢磨了很久,他有很大把握能卡在她接受的臨點。

若要她就此留他身旁度日,她斷是死也不肯。

可若如此刻他提的要求,隻陪他三日,如此來換趙元翊的性命與寧王府眾人的性命,他相信她會應允。

結果,如他所願。

素色鬥篷落地,錦裙、薄衫、夾雜著金玉扣帶、繡龍常服接連逶迤於地,玉釵清脆的落地聲響後,柔順的烏發如瀑般披落下來,很快就鋪陳在華麗柔軟的被寢之中。

他重重抵弄的時候,她撇過臉落了淚。

陷入這般讓人不願復醒的極致美夢中,他不願在此刻去深究她落淚的緣由,捧過她掛著淚的麵頰,讓她看著他。

「莫怪我……你總歸,得給我絲甜頭罷。」

便是稍稍予他一些,也能就此稍稍平息些他心底的妒火。否則,妒火燒的他失智後會做出什麼難以預料的事,連他自己都不敢說。

三日後,他開了宮門出來,饜足卻又不知足。

此後每一年,他都會尋個由頭關上趙元翊一段時日,而後他則暗下到這靈州,尋她要三日甜頭。

一直相安無事,直待永興六年的時候,被那趙元翊當場撞破了此事。

本該待在牢獄中的趙元翊卻突然出現在了行宮,手持太子令牌直闖進內殿。看清內殿情形的那一瞬,他見那趙元翊的脊骨真的猶似彎了下去。她怔怔的看著,失了魂般,落下眸光之時,手指也發顫的去撿地上那些被撕扯淩碎的衣服。

趙元翊幾步過來,脫了身上的衣服裹在了她身上。

抱起她離開之前,趙元翊重重一拳砸在了他臉上。

「趙元璟,你不是人。」

回京之後,他讓人將太子叫來,一巴掌扇他臉上。

太子挺著脊背跪在大殿,長成清朗少年的他,跪在他跟前毫無懼色。

「總不能讓……皇叔,尚蒙在鼓裡。」

他麵色剎那冷鷙,沉冷的盯視著跪地太子。

「你如何得知的?」

太子抬起臉:「父皇甭管兒臣如何得知,兒臣隻望父皇莫要色令智昏,留下千古汙名……」

話未盡,又是一巴掌沖他而來。

「放肆!給朕跪著!」

他沒有再理會太子,而是去了太醫院詢問藥的進度。

藥是半成品,隻有五成把握。他還是拿了藥離開。

依那趙元翊的性子,要麼拚命,要麼求死,斷不會無聲無息的忍下此事就此苟活。而他怕就她決絕下做出什麼事來。所以現今,也到了非用藥不可的時候。

他罷了早朝,在上書房裡一直在等,五日後終於等到了趙元翊提著劍孤身進京。

這顯然是來求死來了。

也是,趙元翊重情,焉能忍心拉著曹家軍共赴死路。此番也不過想來求個自我了斷。

他直接讓人將趙元翊關押進了牢房,又等了半日,等來了她進京。他讓人驅車將她帶進了宮中。

進了上書房後,她就脫了外裳。

他死死盯著她裡麵的那身孝服,怒從心頭起。

她站在那,滿身疲憊,卻又滿臉冷漠,透著看輕生死的淡漠。她除了要求見趙元翊一麵外,不肯回他的任何話。

「好,看來你也是求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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