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所謂未來(1 / 2)
「未來小姐, 未來小姐,您在哪裡?」
伴隨著穩健急促的腳步聲,身穿著和服的女仆穿行在曲折的回廊裡。
花園的假山背後,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躲在那裡。淺栗色的頭發束成雙馬尾的樣式, 柔軟的額發蓬蓬鬆鬆, 白淨的臉龐上眉頭緊鎖著, 她癟著嘴看向懷裡的小奶貓。
碧色的眼眸裡是一片惆悵, 她馬上要去上課了,這隻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貓咪怎麼辦呢?
白色貓貓的身上髒兮兮的, 琥珀色的豎瞳半眯著,喉嚨裡發出嗚咽聲帶著細微的顫抖, 左前腿處有著一處血肉外翻的傷口, 星星點點的血跡沾染在貓咪與女孩身上。
女仆的呼喊聲早已經遠去, 女孩悄悄從假山處探出半張臉,伴隨著她的動作,雙馬尾也跟著一顫一顫的。
她直視著貓咪琥珀色的豎瞳, 一隻短短的手指放到了自己嘴邊, 做出了噤聲的動作。
要是被發現了,她肯定要受到責罰的。
隨後將貓咪塞進了自己的和服裡, 躡手躡腳地從假山處走了出來, 因為害怕在回廊裡會被人發現, 她憑借著矮小的身材, 穿行在花園的草叢中, 最後拐進了自己的和室裡。
素雅的和室裡空盪盪的, 除去榻榻米與矮桌外,便是書籍。
說這是成年大人的書房都有人信。唯一彰顯著房間主人是個小女孩的大概就是木窗上掛著的天藍色風鈴了。
小女孩將貓咪塞進自己的壁櫥後,連忙在鏡子前查看著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很快就看到了衣袖口處紮眼的血跡。
「未來小姐?您在房間裡嗎?馬上就是授課的時間了,請您隨老身一同前往。」
門外恭敬的女仆,低順著頭顱,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
小女孩皺了皺鼻子,回答著:「知道了。」
她緊握著拳頭,眉心微微蹙著,朝著門口走去。
神色威嚴的女仆抬起頭,按照慣例打量著自家小姐的裝扮,鮮紅的血跡在月白色的和服上顯得格外紮眼。
「小姐,這是?」
「我不小心用裁紙刀傷到了自己。」女孩低垂著眉眼解釋著,將握著的拳頭鬆了開來。
白嫩細膩的掌心處,有著一道不大不小的傷口,被割開的表皮上粘附著點血肉,血跡還不停地從傷口處流出。
是非常嶄新的傷口,是自己造成的傷口。
這是女仆做出的第一判斷,她說道:「還請讓老身為您做一下處理,換一身衣服再前往授課地點。」
「是,麻煩你了。」
「您是這宅院裡的大小姐,無需對老身這種仆人說出這種話。」
瘦弱的小女孩抿了抿唇,沒再繼續說話。
她其實不想換衣服,因為一套下來肯定會遲到,授課的先生非常嚴厲,遲到勢必會被告訴家主大人,到時候……
但是,穿著這樣的衣服前往,也會被責罰。
在女仆的幫忙下,很快就換上了一套天青色的和服,想要急著前往授課和室的她,加快了腳步。卻被身後的女仆喊住了。
「未來小姐,您這樣穿行在回廊裡,被少爺他們知道,會被責罵的。」
小女孩聽到「少爺」兩個字,身體微微一僵,放慢了腳步。
推門進和室,跪坐,訓斥,警告,跪坐。
女仆見和室裡開始進入正軌,她頷首緩步往後移動著,然後將和室的門拉上。
起身後朝著小姐的房間走了過去,方才換衣服的時候,她見到了衣服上不應該存在的動物毛發。
她有必要去查一下小姐的房間。
結束了冗長的授課後,小女孩的腿已經近乎麻木了,但還是不著痕跡地支撐著自己站起來,恭敬地低頭在門口送著老師離去。
在老師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前,不可抬頭。
終於最後一點聲音也消失了,她緩緩抬起頭,半扶著門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接下來是去領罰,遲到的責罰。
清澈的鳥鳴聲在庭院內響起,青鳥撲騰著翅膀從一棵樹上飛向碧波如洗的天空中。
小女孩半眯著眼,望著青鳥,嘴唇顫抖著,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收回了視線。
沒關係,很快就能見到母親了。
她很快就不是一個人了。母親會是什麼樣的人呢?會像是書上描述的那樣,溫婉大方的嗎?還是絮絮叨叨的那種?
她挺直著月要背,一步一步朝著禁閉的房間走去。到半路上,她想起來自己遺忘在壁櫥裡的貓咪。
原本麵無表情的麵具終於裂開了一道口子,透露出下麵的一絲慌亂。
站在路口,一邊是禁閉室,一邊是自己的房間。
她用指甲微微扣著掌心的傷口,疼痛透過掌心輕輕蔓延著,想到那隻髒兮兮的貓咪,那雙充滿了信任的琥珀色豎瞳。
她朝著自己的房間趕了過去。
還沒等到她走到房間,身穿著黑色條紋和服,外披羽織的男人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女孩的臉頓時煞白,她緊咬著下嘴唇控製著身體不自主的顫抖,朗朗晴空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卻沒有一絲溫暖,隻有墜入冰窖的寒冷。
寒氣從全身上下的毛孔裡鑽了進去,沖刷著她整個身體。
「呦,未來,這隻髒兮兮的野貓從哪裡來的?」
輕佻的聲音從男人嘴裡吐了出來,與之相伴還有被他一腳踢出來的貓咪。
弱小而又無助的小動物,嗚咽著,因為腿上的傷口,它甚至無法站立,隻能將自己緊緊縮成一團,琥珀色的瞳仁裡彌漫著一層濕潤,它朝著給予過自己溫暖的女孩求助著。
而女孩甚至,都不敢去瞥一眼地上的貓咪,隻是低垂著頭,光是抑製住內心的恐懼就已經花光她所有的力氣了。
「不說是嗎?」
高大的男人微笑著,抽過身後仆人的竹刀,高高舉起,竹刀帶著凜冽的破空朝著地上的貓咪橫劈過去。
最後竹刀停留在女孩瘦小脊背上空。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動起來了,匍匐在地上,將受傷的貓咪攏入自己小小的懷裡。
「嗬,為一隻畜生卑微成這樣,未來你這樣不行啊。」
嘲諷的話語在上空響起,女孩立即換成土下座的姿勢,手掌接觸著地板,額頭輕抵著掌麵,貓咪在她的懷裡,頭顱輕輕蹭著她的腹部。
竹刀一下又一下點在女孩的背部,脖頸處,不深不淺。
高大的男人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玩物喪誌啊,去領罰吧。」
「是,兄長大人。」女孩終於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以土下座的方式恭送著男人的離開。
直至聲音散去好久,她才緩緩抬起頭,抱著貓咪站了起來。
女仆正站在不遠處房間門口處,等待著小姐的回來。
女孩走到她的麵前,女仆恭敬地低頭行禮,得到的是一句「跪下。」
稚嫩而又冰冷的話語,自五六歲的孩童嘴裡說了出來。
女仆立即不敢怠慢,跪坐在地上,溫順地低下頭顱。
「身為仆人,去動主人房間裡的東西,你膽子不小啊。」
「未來小姐說得對,是老身越矩了。」
「你也知道啊。」
小女孩的聲線裡帶著特有的稚嫩歡快,但是此刻卻讓女仆滲出微微冷汗。
「既然是你惹來的事,那就罰你和這隻畜生為伍好了。」她說著將貓咪丟到趴跪在地上的女仆身上,「記好了,你在,它也得在。」
甩下最後一句話後,她轉身朝著禁閉室走去。
玩物喪誌,在這座深宅大院裡,她是沒資格去養什麼小動物的。
漆黑幽靜的禁閉室內,隻有一盞油燈在閃爍著微小的光芒。
三塊榻榻米大的房間裡,除去一張矮桌外,一盞油燈外,別無其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