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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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卯時剛過,天蒙蒙亮,晨間還有些微涼,薄霧未散,溫柔靜謐,氤氳的霧氣裊裊升起,天地間仿佛鋪了層細紗,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微風掠過,沾有露水的玫瑰輕輕晃動,一顆顆晶瑩透亮的露珠順著花瓣滑了下來,落在了小丫鬟的杯中。

月苓披散著長發坐在床邊,接過水漱了口,又端起茶杯飲下。

這是晨起采集的露水泡的茶,淡淡的玫瑰香順著鼻腔緩緩滑入體內,一掃初醒時的疲憊與蒙朧,口中還摻雜著露水的甘甜和茶香的醇厚,香氣馥鬱,回味甘甜。

今日要一早去寶佛寺上香,小廚房準備了清淡的素粥還有素包子。

月苓食欲不佳,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姑娘,再吃些吧。」

崔媽媽看著月苓蒼白的臉色,十分憂心。

月苓端起茶杯飲了口茶,搖搖頭,神色懨懨提不起精神,無精打采道:「惡心,吃不下了。」

她這毛病打小就有,隻要起的早就吃不下東西,還會惡心想吐。

這些年吃了許多湯藥也不見好轉,除了晨起有些難受之外,倒也不妨事,時日久了月苓便習慣了,左右不是什麼大毛病。

今日上香,不宜太過打扮,吩咐阿念拿來了一身素色衣裙換上,頭上的發釵也換成了最簡單的樣式,薄施脂粉,淡掃娥眉,以示對佛祖的尊重。

阿念給月苓係上披風,晨間風涼,又拿了頂帷帽,攙扶著月苓朝著門外的馬車走去。

辰時未到,馬車離開傅府。

翠兒躲在大門後,一瞬不瞬地盯著馬車漸行漸遠,嘴角微勾,轉身回房報信。

「姑娘,靠著我休息一會吧,大概要一個多時辰才能到。」

阿念看著姑娘蒼白無色的臉,麵露擔憂。

她抄起一旁的薄毯蓋在月苓身上,又拿出一顆蜜餞讓她含在嘴裡,手輕輕攬過肩膀,讓月苓靠在自己懷裡。

月苓頭埋在阿念的肩膀處,困意襲來,鼻子突然酸澀,眼眶熱熱的,半睡半醒間呢喃一句:「阿念啊……我們都活著,真好……」

阿念沒聽清,再開口問姑娘時,懷裡人沒了聲音,呼吸漸漸綿長。

……

嶺南。

佛寺前的男子一襲靛藍色長袍,袖口鑲繡騰雲祥紋,月要間掛著玉質上佳的白玉,烏發束起,頭戴嵌玉銀冠,此刻他虔誠地站在那,風神俊朗中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

男子逆光站立,高僧轉過身,手拿一本手抄佛經向他走去。

眼前的男子矜貴俊雅,劍眉鳳目,俊美絕倫,那雙唇紅潤似塗了胭脂,相貌雖美過許多女子,但偏偏不顯絲毫的女氣。

嘴角那抹漫不經心的笑,不自覺給人一種壓迫感,望進他的眼睛,看似平靜的表麵下隱藏著無盡的欲、望。

高僧雙手合十行了禮,將佛經遞給他。

「多謝。」

蕭彧回禮,雙手接過,麵色恭敬虔誠。

轉身離開時,高僧叫住了他。

「萬事有因果,世事有輪回,貴人莫要失了本心。」

蕭彧旋身,對上高僧無悲無喜的眼睛,斂眉低笑,「本心為何,本王早已忘卻了,大師請回吧。」

在這清修數日,大師每天都在堅持想要度化他,可他卻不願。

這世間的權謀名利,本來也可以與他無關,但世道無情,他不得不爭,心甘情願在這凡塵中沉淪,沒人度得了他。

嶺南這一行,收獲頗豐。

蕭彧垂眸看著手中的佛經,那長久以來宛如一潭死水的心竟還有些許的期待燃起。

自嘲笑笑,將佛經小心翼翼地揣入懷中。

見他走近,下屬單膝跪地,「王爺。」

蕭彧抬頭看著天,「如何?」

「袁立軒尚未發現蹤跡,但屬下在嶺南附近發現了他身邊的副手趙鴻。」

蕭彧疑惑:「趙鴻?

可看清了?」

下屬道:「確然是他。」

蕭彧皺眉沉思,手下無意識摩挲著月要間的玉佩,寶玉已被他的手盤磨得通透溫潤,美玉瑩光。

這塊寶玉本是先帝在世時賜予姚貴妃的,後來母妃又送給了他,這些年他身上的物什換了個遍,隻這玉佩一直佩戴在他身上。

「看來引本王來嶺南的便是此人了。」

不知此人是何用意。

半月前有探子報,嶺南一帶出現了青龍堂的人,於是他馬不停蹄趕了過來。

不久前青龍堂一夜之間全部覆滅,所有暗線被盡數斬斷,袁立軒不知所蹤,碧海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到此刻都不知曉。

如今唯一的線索,就在這個趙鴻的身上了。

趙鴻此人跟隨袁立軒二十多年,是袁立軒最得力的心腹。

如今袁立軒不知去向不知死活,趙鴻卻安然無恙出現在嶺南,還能將行蹤消息透露給他,這其中的蹊蹺引人深思。

蕭彧有懷疑過這是個圈套,是幕後的人為了將他引出來,特意放出了這條線索。

但即便是陰謀,他也得親自來探探。

背後的對手不知來歷,不知底細,這讓蕭彧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機與棘手。

若是此人身在朝堂,那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露,況且有此能力的人屈指可數,但他偏偏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除非此人身處江湖,那麼青龍堂覆滅當為私仇。

青龍堂的覆滅對蕭彧來說可謂重擊,剩下的白虎堂眾人都是些老古板,誓死也不依附於朝廷。

他無法收復,現在也沒有能夠打壓的能力,境況頗為棘手。

隻要找到袁立軒,問清當時重創青龍堂的是何人,一切問題皆迎刃而解。

若是此人當真隻與袁立軒有私仇,那麼他不妨替那人殺了袁立軒,以此獻禮勸其歸順,收為己用,豈不美哉。

但假如是朝堂之上的政敵所為……

一聲輕笑,聲音懶散:「有趣。」

男子俊美的臉上一雙鳳眼熠熠生輝,嘴角噙著一抹放盪不羈的淡笑,那樣子美得令人炫目,翩若驚鴻。

屬下隻敢悄悄瞥一眼,便飛快地垂下了頭,心中感慨寧王的風姿果真是舉世無雙,由此可想見當年姚貴妃那不可方物的容姿美到何種地步。

……

「姑娘,醒醒。」

阿念輕輕將人推醒,輕聲道:「咱們到了。」

少女睫毛微微顫動,不一會才勉強睜開了眼睛,美目半闔,抬手揉了揉眼睛,姿態慵懶。

阿念從旁邊瞥見姑娘的側臉,瑩潤秀美,瓷肌星眸,亮的人挪不開眼。

心裡輕嘆一聲,拿起披風先行出轎,將人扶了下去。

寶佛寺位於半山月要,位置不高,馬車隻能停在山腳下,香客將車馬停在下麵,步行上山以示虔誠。

「姑娘可要將披風穿好了,山上風大,仔細著涼。」

阿念一路念念叨叨,擾得月苓沒辦法專心看風景,聽她說話困意又湧了上來。

「你話多的都快趕上流月了,是不是你們在一起久了被她傳染了?」

月苓煩不勝煩,轉頭假裝怒視她,命令道:「你們在後頭走,不許跟上來!讓我一個人清靜清靜。」

阿念訕訕住了嘴,亦步亦趨,隔著三五步的距離乖巧地跟在後麵,不讓人脫離自己的視線。

越往上走,風漸漸大了起來,額間的發絲被吹的淩亂,呼吸有些艱難。

月苓駐足,等這陣風停下來,她抬頭看著天空。

今日一早便沒有見到太陽,此刻天空中雲層堆積,厚厚地壓下來,低到仿佛一抬手就能觸到頂。

風中夾雜著充裕的水汽,怕是過不了多久便會下雨。

山間雲霧繚繞,周圍的樹木也看不真切,眼前似是塗了一層灰,到處都是壓抑的感覺,隻有偶爾吹過的絲絲涼風可以將心中的鬱氣稍稍掃除。

越往山上走,月苓心慌的感覺愈發強烈。

強烈的不安讓她有些焦躁,這種無端的鬱結讓她抑製不住地回想起上一世的種種。

那些過往刻在她的骨血中,對未來的迷茫與恐懼每日隻增不減,終日惶惶不安。

但沒關係,痛苦她都能挺住,死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更難的呢?

她不怕死,唯一怕的就是不能彌補遺憾,那才是她牽腸掛肚無法釋懷的執念。

「姑娘!」

阿念臉色大變,失聲驚叫。

月苓心事重重,沒注意腳下伸展到小路上的藤曼,自顧自往前走著,突然腳腕處一緊,腳被纏在了枝蔓中,上身不受控地往前傾。

「啊!」

她雙手護住臉,天旋地轉之間,耳邊一陣風吹過,月要間纏上一雙有力的手臂,她整個人撲進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熟悉的味道瞬間包裹著她,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安全感。

身體一輕,騰空而起,月苓雙手緊緊抓著那人的衣襟,一抬頭撞進了一雙深邃的桃花眼中,是她熟悉的溫柔神色,四目相對,不到片刻被人輕輕放回地麵。

月苓呆楞著,還沉浸在偶遇的驚喜中。

男人皺著眉,臉色難看上下打量著她,確認無虞方才鬆了口氣,輕輕送了懷抱,後退一步,柔聲道:「怎麼不看路。」

「姑娘,姑娘……」阿念三兩步跑上前,身後跟著兩個小廝。

那兩個小廝不認得眼前的人,都警惕地看著陸修涼,阿念先是詫異,很快回過神,本能地想單膝跪地行禮,但人多眼雜,她生生忍住了,隻僵硬地垂下頭微微頷首。

陸修涼半點眼神都沒分給旁人,隻專注地盯著少女。

月苓抿了抿紅唇,手不自覺地理了理耳邊的碎發,有些赧然,「想事情太入神了,沒注意……多謝將軍。」

「嗯。」

男人轉身上山,月苓唇瓣微張,身形定在原地。

陸修涼前行兩步,沒有聽到身後的聲音,旋身定定看著她。

少女神色懵懂,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漾著猶如銀河般細碎的光點,蠱惑人心。

男人眸色漸深,喉間一陣乾涸,啞著聲音問道:「不走?」

是要……一起走嗎?

「走!」

月苓慌忙垂下眼,貝齒輕搖下唇,快步跑到了他身邊。

淡淡的清香鑽入心扉,撩撥著他的心。

是她身上的味道。

那香氣似是帶著鈎子一般,輕輕撥弄著他的心弦,鈎子找不到孔,來來回回地磨蹭著,癢癢的。

心中的猛獸蠢蠢欲動,他用力握緊拳頭,緩緩吐了一口氣。

兩人沿著小路並肩往上走,阿念攔著想要跟上去的兩個小廝,隔著一段距離慢悠悠跟在後麵。

有將軍在,他們是派不上用場的,還是遠遠的跟著,別上去礙眼了。

阿念抬頭看著前方一高一矮兩道背影,低頭笑了。

兩人慢慢走著,月苓眨了眨眼,好奇道:「將軍為何會在此處?」

前世從未聽他說過求神問佛這些事,她以為他是不信的。

「那日聽聞傅夫人提起寶佛寺高僧靈驗,左右在休假,無事便來看看。」

月苓細細品味這話,他是特意來此處等她的吧。

低頭瞥見男人月要間空空,問道:「將軍今日沒有佩劍?」

身為武將,刀劍時刻不離身,她知道他隻有進宮麵聖時才會卸下佩劍,但那也是寄放在宮門口的,出宮以後都是會佩劍的,怎得今日沒有見到他佩戴呢?

陸修涼神色未變,一本正經地胡說:「佛門重地,不宜殺戮,寶劍血氣太重,唯恐沖撞便沒有帶。」

月苓恍然,認同了他的說法。

男人此刻毫無說謊的心虛,他一個從不信天由命的人,此刻卻昧著良心說他尊重佛祖,若是被霍明淵知道,恐怕會笑掉大牙。

月苓側頭看過去,男人身形挺拔,側臉棱角分明,周身的氣質冷漠又溫柔,矛盾又和諧,明明看著他就會心動的。

心動到不能自已。

若是沒有上一世那些是非曲折,若是在一個普通的境況下相遇,若是那次的宴席上,她是清醒的,或許早就能發現他深邃的眼睛中那些藏都藏不住愛意,或許他們都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世間之大,在他之前,她竟從未遇到過第二個能夠時刻牽動她心緒的人。

當初一直以為他娶她是因為責任,大將軍有男人的擔當,是個好人,她一直崇拜著他,但也疏遠,畢竟他們都是被人陷害。

雖然不曾過分親近,但她能感受到尊重與關懷。

可她從未敢奢望自己也會被人愛著。

現在想想,是那時的一切太過離譜,讓她的雙眼蒙了塵,看不清對錯,也沒看懂自己的心。

「為何突然不開心?」

男子低沉醇厚的聲音猛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月苓微微搖晃了腦袋,將心裡的紛亂摒除,看著他緊皺的眉頭,笑了笑,「隻是有些感時傷懷罷了。」

當年陸修涼怕是一直活在自責中,所以不敢太靠近她,畢竟傅家之事他的的確確袖手旁觀。

可她也想通了,當時他與傅家並無關係,所以即便他未出手相救也是情理之中。

況且他也被人算計,她又怎麼能把錯都推到他的身上呢。

月苓想,她應當很早便愛上他了,不然怎麼會心甘情願地嫁給他呢。

即便是家族衰敗,她也不是沒有容身之所。

她從不是貪生怕死之徒,父親被下令問斬的那一天,她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但沒想到,他說要娶她。

那段時間她鬱鬱寡歡,他便陪著,終於陪她走出了那段陰霾。

終歸欠他一句謝謝,就讓她用此生償還吧。

寶佛寺的寺門很快就出現在眼前。

先帝信佛,在位時不僅大量興建寺廟,還請了諸多佛法高深的僧人進京講經。

由於先帝的推崇,從皇族、貴族到平民百姓,都深受佛教的洗禮與教化。

先帝去世後,姚太後也隱居後宮常年禮佛不問俗世,仁景帝仁孝,將寶佛寺重新修建,繼續傳承先帝的理念,更大力度的推崇佛教,此時的佛教早已深入人心。

寶佛寺是離京城最近的一處廟宇,此處風景俊秀,風水極佳,是塊鍾靈毓秀的寶地,皇族貴戚常會來這裡上香。

月苓停在門口,微紅著臉,福了福身子,「家母吩咐要去找高僧還願,小女子先行一步,將軍請自便。」

陸修涼回禮,沉聲道:「好,一切小心。」

兩名小廝留在寶佛寺門口守候,阿念快走兩步上前,跟在月苓的身後,路過陸修涼時,回頭看了他一眼。

陸修涼意味不明看著阿念,手下意識扌莫向月要間的佩劍,伸到一半僵住手臂,方才想起來那裡空空如也,雙手攥拳垂在身側。

阿念眉頭緊皺,感受到了將軍的緊張。

她低垂著眼瞼,沖陸修涼微微頷首,轉身追上月苓,邊走還邊想著,將軍剛剛為何看上去很緊張,下意識扌莫武器是一種戒備的動作,他們習武之人都有這個習慣,可此刻寺中平靜祥和,有何需要戒備之處……

但將軍一定不會無緣無故那樣做,她得跟緊了姑娘,萬萬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阿念看著姑娘走進佛堂,站定腳步等在門口,回頭望去,遠處的男子駐足在原地,沒有離開。

月苓進了佛堂,眉目沉靜。

她剛剛與高僧說了會話,高僧見了她隻是笑了笑,說她的災禍已經躲過,隻要順著心意而為,一生都會平安。

月苓看著高僧那雙眼睛,那裡麵藏著她看不懂的高深和玄妙,彷佛能夠洞察天下萬物一般。

也許一切都是天意,她回來重走這一生,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

高僧離開後,月苓慢慢跪在蒲團上,虔誠地跪拜。

脊背彎曲,躬身叩首,額頭觸到手背,一滴熱淚劃入手指縫隙,落到了地麵上。

她來感謝,感謝上蒼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她不知自己會不會一直存在於這個世界,何時會離開,也許這隻是她做的一場夢。

真也好,假也好,即便是場夢,她也會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月匈中似壓著塊巨石,時不時泛起被重錘鑿過後的鈍痛,讓人喘不上氣。

心中百感交集,有酸澀痛苦,有難言的委屈,還有無盡的感恩與慶幸。

嫩白的臉頰泛起微微的紅,濃密卷翹的睫毛上掛著淚珠,眼中的淚止不住湧出來,一拜接著一拜。

一願父母康健,家族順遂平安。

二願得償所願,與他共度白首。

三願此生圓滿,再無遺憾。

再直起身子,淚眼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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