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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抵達沼澤森林,就要橫跨河穀地。

河穀地在阿爾伯德最北端,封地綿長,麵積極大。

再繼續往北,就是赫爾高原,將高原與河穀地分隔開來的「地標」就是沼澤森林。

河穀地。

三個身影勒住馬,駐足在小丘頂遠遠地觀望了一會。

此刻初升的太陽剛躍出地平線,亮澄澄的,晨霧未消,廣袤的穀地蒙著一層水汽。

馬都是精挑細選的戰馬,體態健美,在小丘上投出幾條晨光的影子。

縱然經過這幾天的疾馳,也毫不見疲色,但主人們顯然對它們十分寬容:

當座下的馬匹偷啃了幾大口苜蓿草後,餘下空身的那幾匹用作備換的馬也開始在寧靜中低頭覓食。

於是幾人默默的延長了觀望的時間。

為首的是一位年輕的男子,正迎著風目測沼澤森林的距離。

「就要到了,」這是騎士長艾恩,一頭淺金的發色,藍色的眼睛,他帶著探索的眼神看著遠處的沼澤森林,「看起來沒什麼異樣。」

魔法師梅蒂拉的白馬上前走了幾步,亞麻兜帽下滑落幾縷紅色的卷發,「還要多久?」

「天黑之前。」艾恩回答。

葛利沃夫沒有參與進來,他座下的戰馬有些躁動不安,前蹄在地上輕輕地刨動,馬鼻噴響,一雙馬耳緊張的前後轉動。

他拍了拍馬的側頸,緊住韁繩,深邃的眼睛盯著遠處穀地間隱約的人影,「有歌聲。」

緊接著,艾恩與梅蒂拉也聽到了。

艾恩大概能猜個差不離,「是河穀地的牧民。」他對國王陛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了解。

「高古爾人。」梅蒂拉顯然知識更豐富一些,她看著那些小小的人影,「在幾百年前,人們認為如果一個吟遊詩人沒有在河穀地流過浪,沒有聆聽過高古爾人的歌,就無法創作出最打動人心的詩歌。」

河穀地的高古爾人多以放牧為生,當牧草間有人出現的時候,就意味著高高的牧草之下還有無數看不到的牛羊。

隨著晨風遠遠飄盪過來的歌聲聽起來空靈悠揚,好像有著風的形狀。

艾恩吃力的辨析:「……我判斷不出是什麼內容,我還以為國王陛下所有封臣的子民都用同一種語言。」

三人勒住韁繩,安撫地拍拍坐騎的脖頸,呼嚕呼嚕毛,馬兒們緊張的情緒漸漸平息。

「現在的高古爾人語言的確和我們一樣,隻是他們的詩歌傳承於他們的古語。」梅蒂拉也隻是幼時讀過一本高古爾古語的譯典,「也許我會有些印象……」

一剎那塵封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昏暗的大殿,牆壁陳列著數以萬計的古書,紙張黴味還有落在書封上嗆人的灰塵。

那時她好像在對照那本譯典為導師手抄一本高古爾傳記的孤本。

「大概是關於死亡或災難,也可能是祭歌。」梅蒂拉聽了一會,柔和的眉漸漸蹙起,「高古爾人的某些習俗已經遺失了,但祭歌留存了下來。畜群在祭歌的威懾下會更加順服,方便驅趕轉移,所以我們的馬有些受驚。」

語畢她抖韁,驅馬北上,「走罷,這歌讓我有些不舒服。」

艾恩趕上前,最後望了一眼遠處的人影。

歌聲與牧民的身影一樣隱約,入耳是極溫柔的女聲,讓人想到那些詩歌中懷抱羔羊的牧羊少女。

自幼沐浴在正統教義下的騎士長疑問,「……祭歌為什麼會威懾畜群?」

葛利沃夫幽深的黑瞳從穀地收回,望向沼澤森林,那裡無數古木參天,幽暗可怖。

他輕磕馬腹,馬兒立刻輕快地跑起來,「反過來看,也許是他們所祭之物——過於可怕吧。」

———

日頭沒來得及升到正午最盛的時候,河穀地下起了入冬前最後的一場雨。

寒霜一般的秋雨淅淅瀝瀝,穀地裡半人多高的大片荒草上綴滿了雨珠,珠水再繼續滾落進草間穿行的羊群的羊毛裡,於是羊群變得行動笨重。

牧民披著鬥篷沉默地趕路。

沼澤森林幽密,這場薄薄的秋雨打不進海洋一般的樹冠,雨水隻能順著層層枝葉慢慢滲透下來。

如此寒冷,有些土地甚至凝了一層霜。

這裡寂靜的像是沒有生靈存於此地。

忽然,沼澤下有兩隻大家夥激烈纏鬥起來,是為了爭奪冬季可以安眠的泥穴的巨骨魚。

泥濘的沼澤水麵像是沸水般熱鬧了一陣,最終得勝者靜靜的沉入水底,等待冬季的到來。

一切恢復了往常,除了在這場爭鬥中被從沼澤底翻甩到岸上的泥塊。

沼澤地零星分布在沼澤森林的各處,沒什麼樹木,如果從高空中看,就像森林的點點斑禿。

沒有聳高樹木的遮擋,雨水傾撒進沼澤,靜靜沖洗著甩到岸邊的泥。

鬆軟濕潤的泥塊被雨水融化重新流進沼澤,露出了其中包裹著的一顆漆黑色的石頭般的物。

漆黑石頭有著化石的質感,雨水一遍一遍地沖洗下逐漸露出了真容。

是一顆化石蛋。

蛋的表麵密密排著層層黑色鱗片,在晶瑩的雨露下格外駭人。

鱗片漆黑無光,鱗脊凸起,側緣鋒利。

讓人骨頭發寒,卻又移不開眼睛。

沼澤森林的邊緣。

那位趕路的牧民,正驅趕著羊群到森林處避雨。

他知道驅趕羊群在雨中移動,隻會讓厚重的羊毛吸飽更重的雨水,最後難以走動。

但是實在沒有辦法。

這場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無論怎麼樣,羊群都會變得沉重無法移動,他隻好趕著它們到沼澤森林邊緣,這裡的樹木高大又茂密,可以遮住不少雨,他有時間想想辦法,讓它們的羊毛變得乾燥一些。

羊群沒有來過沼澤森林,陌生的環境讓它們在森林前停住腳步,躊躇不前。

牧民努力驅趕,頭羊吃了幾鞭,開始發倔,於是所有的羊都擠在頭羊的屁股後麵,不肯往前一步。

扯不動,推不動,牧民擦了把臉上的雨水,嘴唇凍得發烏,他高高揚鞭,伴隨著古老的祭歌。

他冷的牙齒打顫,祭歌哼唱的分毫不差。

羊群一陣躁動,向森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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