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不是人類(1 / 2)
圓月。
海倫娜望著夜空。
在她與執杖主教最初的計劃中, 今夜古老魔法從海洋之中湧起,他們盜取巨龍的魔法。
古老魔法會將眾生魔化,而巨龍的魔法則會延緩這個過程。
毫不知情的人類將會迎來劫難。
當兩種魔法達到平衡, 就可以驅使龍裔終結巨龍。
女巫將迎來自己的時代。
新的法則會誕生, 她再也不用苟延殘喘的四處躲藏。
但實際上從上個潮汐時, 她就清楚地意識到,事情無法順利進展下去了。
她又錯過了一個月。
現在, 潮汐將古老魔法送上陸地。
女巫在龍病影響下魔力躁動。
它們被吸引而來。
古老的魔法輕易流進她的魔力中,嘗試用它的法則改變她的形態。
海倫娜抬起手。
手上的皮膚變幻著,有時看起來像上了年紀的蒼老皮膚,有時像某種棘皮生物的皮膚。
古老法則在思考女巫的魔化方向:在它的時代,這樣的生物與誰相類。
她的肌膚久久沒有恢復正常。
女巫看了一會, 將手收回袖中。
支撐著她不被魔化的,是她體內巨龍的魔法。
不應該是這樣的。
沒有人會在自己的身體中平衡魔法。
它們應該在陸地上相抵,達到平衡, 以眾生為祭品, 換來新生的法則。
海倫娜努力平靜下來。
無論如何,千年的時光已經捱過,隻是再等一個月而已。
隻是一個月。
她再次抬頭看向那輪圓月。
世界法則奪取巨龍的魔法, 是因為巨龍本不該誕生。
女巫用赫爾斥候的鮮血祭獻, 高古爾人又誤打誤撞完成最後的祭品。
巨龍的誕生耗盡了法則最後的魔法。
它本來隻是一顆空空的蛋殼。
就如千年來所有魔物產下的卵。
隻有法則在其中編織, 生命才會誕生。
它的同族們在千年前隕落。
它被強行帶到這個孤零零的世界。
法則試圖從巨龍那裡拿回魔法,延長自己早已注定敗落的結局。
而海洋下的古老魔法,必然會禁錮、束縛巨龍。
女巫沉思。
至少這個月的潮汐,巨龍不會好過。
巨龍越是虛弱,越方便下個月的行動。
希望阿奇爾頂得上用。
羽翼劃過夜風。
黑色的羽毛落下。
海倫娜伸出手掌接住,她抬起頭來。
一隻渡鴉, 腳上綁著信。
它懸停一瞬,落到了她的手腕上。
渡鴉的眼中沒有神采。
海倫娜解下信,它頓時僵直地栽到地上。
這是她和阿奇爾最常用的傳信手段。
魔法讓渡鴉不知疲倦地飛行,直到抵達終點,那也會是它生命的終點。
阿奇爾的血液全靠女巫的魔法催動。
所以他同樣可以使用她留下的魔法。
但阿奇爾很少主動用這個方法傳信。
畢竟是用來維持生命的魔法。
女巫看著手中的信。
許久也沒有展開。
她命阿奇爾尋找倪克斯與葛利沃夫,現在他照例回信,她卻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信條慢慢展開。
褶皺難以抹平,讓上麵的字跡辨認起來十分困難。
沒有人教導過阿奇爾認字、寫字。
女巫忽視他多年後,忽然在某天發現,阿奇爾為了能夠與她常常通信,已經不知道在哪裡學會了一手蹩腳的字。
他喜歡把字寫得小小的,好像要從紙上逃出去。
這張別扭又皺巴的信紙上,在中間寫著小小的一團字——
[那個少女不是人類,她和葛利沃夫在一起]
字跡未盡。
女巫一瞬間覺得後腦發麻發空,好像一切都變得輕飄飄,失去重力。
她將信紙翻過來,反麵上是最後的字。
[他們互相知曉]
[他們相處密切]
巨龍,與龍裔。
————
南方部族。
露台被月色籠罩。
傭兵收回望向圓月的視線。
少女微微抬起手腕,她也注意到了自己的鱗片,以及自己不正常的體溫。
潮汐之夜,古老魔法試圖將她束縛。
法則低語著魔物的軀殼不可變改的鐵律。
她在逐漸虛弱。
「還好我們離得夠遠。」
不然會比眼下還要慘得多。
傭兵為這種無能為力而沉默。
他調動起龍裔的魔法,將她的氣息隱匿起來。
龍裔體質特殊,他們隻接受巨龍的魔法。
古老魔法同樣會壓製龍裔,但永遠無法約束他。
「噓。」他輕聲哄道,「休息會吧。」
少女蜷縮進他的懷裡。
兩種不同的法則都讓巨龍變得虛弱,陷入痛苦。
但她又開始渾身發燙,高溫烘烤著周身的空氣。
黑色猙獰的鱗片隱隱浮現。
傭兵開始覺得不對勁。
他輕輕拍拍少女地背,「倪克斯?」
她沒有回答。
傭兵微微起身,去找她埋在自己懷中的臉龐。
倪克斯昏昏欲睡,眉間緊蹙。
他將她抱起,回到房間。
少女被放進柔軟的床裡。
她從住進來就一直誇贊它寬敞又結實。
變成黑色巨犬時,她打四五個滾都不到頭。
現在,少女輕輕地陷進鋪在軟褥上的銀灰皮毛中。
這個過大的床卻顯得她嬌小脆弱。
她拉住他的手,將自己的臉埋進去。
傭兵勾起淺笑。
「像上次的月圓夜,那時候還在灰閣,你躲在我手裡。」
少女昏昏的意識總算有了點精神。
她微微側臉聽著他說話,一邊用小手扣著他的手指。
傭兵的淺笑漸漸淡去,他慢慢皺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