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味陳雜（1 / 2）
我打開車門，下車，關上門，砰的一聲。
我盡力故作輕鬆的打了個招呼：「錢阿姨。」
錢阿姨望向我，彎著月要，抬著頭，努力聚焦著渾濁的眼睛，一隻手拉著，拉著孩子。一隻手扶著膝蓋，支撐著自已站著。
一陣風吹過，吹散了錢阿姨花白的短發，吹開了看不清的花眼。
錢阿姨直起身子，眯起眼睛，拉著孩子的手，轉去按住孩子的頭。
孩子也看著我。
我笑了笑，往前走了兩步，撓了撓頭，說：「我，我去見過錢倩了。」
錢阿姨捋了捋頭發，露出了很有修養的微笑。
錢阿姨說：「好，回來就好，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錢阿姨蹲下，對著孩子說：「碩碩，你看，這是你爸爸。」
碩碩，我心想。
碩碩，看向我，扭著頭，眯著眼，皺著眉頭。
我看著他，居高臨下的，我沖他擺了擺手，說，：「咳，對。」
然後我強顏歡笑的咧開嘴巴，試圖掩飾我內心的忐忑和緊張。
然後我蹲下，學著記憶中的家長或者，長輩的樣子，我蹲下來，拍拍手，好像在招呼一隻小狗。
我說：「來，我看看。」
我想說：來，爸爸看看。
但是，爸爸這個詞，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碩碩轉向錢阿姨，疑惑的說：「啊？什麼意思啊」
稚嫩的童音。
這時候王哥也下了車子，給錢阿姨打了個招呼。
站在我身邊。
錢阿姨笑著，扌莫著碩碩的頭，說：「這是碩碩的爸爸，爸爸要掙錢給碩碩花呀，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掙錢，現在回來了，回來照顧我們碩碩了。」
我聽到錢阿姨的說辭，鼻子一酸，眼眶就噙滿了淚水，但忍住不流下來。
實在是，愧疚難當。
實在是。
王哥蹲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扶著額頭，盡量遮住我滿含淚水的眼睛，我張開嘴巴，大口的呼吸著。
王哥沒我顧慮那麼多。
他走過去，一把抱起碩碩，然後就轉圈圈，說：「叫大爺，我是你大爺，記住了啊。」
碩碩反而被這怪蜀黍給嚇到了，表情錯愕，啪的一下，小拳頭就打到王哥的臉上。
王哥把他放下來，吃驚的說：「欸，你這小孩，你打我乾啥。」
碩碩退到錢阿姨身邊，握緊拳頭，不服輸的回道：「你抓我乾什麼？我讓你抓了沒？」
王哥愣了愣，笑了出來，說：「行，你小子，這絕對是親生的。」
我被這話逗笑了，把淚水憋了回去。
我蹲著往前走，走到碩碩身前，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我靜靜的看著他，他靜靜的看著我。
我想著，我說些什麼呢？
我正躊躇間，碩碩反而先開口了，他說：「你，真的是我爸爸？」
我點點頭，說：「是的。」
碩碩認真的說道：「那你有錢嗎？」
我歪著頭笑著說：「嗯 有。」
碩碩轉身，對著錢阿姨說：「姥姥，他真的是我爸爸嗎？」
錢阿姨扌莫著他的臉說，：「是的，是咱們碩碩的爸爸。」
碩碩撇了撇嘴，又耳語錢阿姨。
錢阿姨笑著點點頭，說：「真的。」
然後，碩碩轉過來，對我說：「行，那，我就相信你是我爸爸了。」
我看著這孩子，勇敢，有主見，很果斷。我心想，這孩子，將來一定比我過得好。
我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扌莫了扌莫他的腦袋。
我說：「嗯，碩碩，真厲害。」
然後我又不知道說什麼了。
王哥蹲下來，說，：「那你相信這是你爸爸了，那還不去讓爸爸抱一下？」
碩碩瞪了下王哥，然後就轉過來，還算是有些狐疑的盯著我。
王哥推了我一下，說，：「去啊，自已家孩子，去抱一抱，這孩子挺結實的。」
錢阿姨也說：「來，碩碩，去給爸爸抱一下。」
我不動，碩碩也不動。
我等著碩碩過來。
或許，碩碩也等著我，過去。
總之，我倆都沒動靜，大人們哈哈一笑，就算過去了。
錢阿姨說：「咱不在樓下站這裡，走，走，快回家，我給你錢叔叔打電話，讓他準備準備，咱們坐一會，去下館子。」
我們說好。
錢倩父母家住頂層，這是六層的，沒有電梯的樓房。
碩碩沖的快，嗖的一下就爬上去了，錢阿姨年紀大了，加上估計是，操心的厲害，氣血也不好，爬樓爬的很慢。
我也不好意思去扶著，我就跟在錢阿姨身邊慢慢走，王哥就跟在我身後慢慢走。
沒人說話。
我想著，我想說點啥，我說：「錢阿姨，回頭，我買個房子吧，買個帶電梯的，您二老跟碩碩搬過去住吧。」
碩碩不在身邊，錢阿姨臉上消失了那過盡千帆的寬容。而是露出了，那種，無法掩飾的哀傷的神色。
錢阿姨不說話，嘴巴緊緊的閉著，本著一張臉。
我看了一眼，我不敢說話了。
就這樣，一句話說，終於是爬上了樓。、
碩碩開的門，門敞開著。那是老舊的，鐵質的防盜門。
玄關掛著掛歷，那種銀行掛歷。
玄關的櫥櫃上擺著幾件瓷器，幾個玩偶，假花。有些個東西，我都還記得。
進屋就能聞到，老人的氣味。
那種衣服被褥放久了的，有點潮濕，但被曬乾後的那種，氣味。
說不上來。但，讓人感到酸楚。
屋子裡還是一塵不染。
暖氣開著，屋裡很暖和。
爐子上坐著熱水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