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從此不悲人間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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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琊一直在笑,他什麼都不回答,隻道一句:

「別有人間行路難,我認栽!」

安三平拿他毫無辦法,直到楚煥生問他:「杜鳳澤對你有何大恩,讓你如此忠心於他這個魔族?」

「魔族又如何?人間又如何?」路琊身上有傷,修為也被風起斯廢去,可眸子裡的狠意分毫不減。

風起斯聽到這兒突然笑了一聲:「次山鎮,陸府的人,是你殺的吧?」

路琊明顯變了神色,風起斯看在眼裡,不疾不徐地繼續問他:「為何偏偏是陸府,我聽聞那陸老爺有個弟弟下落不明,而你,本也是姓陸的吧?」

本來一派無所畏懼的路琊此時憤怒地脫口而出:「誰是他弟弟?他不配!他們陸家不配!」

楚庭雪聽了大為憤怒:「這麼說你也是人族,為何棄明投暗,明知杜鳳澤是何人還要以命相護,你難道不知,魔族若大舉來犯,人間便成煉獄!你此時不告訴我們關於魔族之事,便要成為此事的罪魁禍首!!」

「我是罪魁禍首?若論善惡,嗬嗬問誰、能惡過當世之人?!」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笑話,一口氣笑了十數聲直把眼淚笑了出來。

風起斯看他這形容癲狂,知他一定吃過不少苦頭才有此心魔,便說道:「人生來便如負重登山,清風明月談何容易。大善不足以成名,大惡卻可以滅身!你若此時悔悟,一切都來得及。」

路琊閉上了眼睛,許久,睜開眼睛說道:「給點兒酒來,渴了。」

安三平一聽,覺得他必然是心裡鬆動了,自忖他修為盡失,便親自替他鬆了綁,他站起身來,走到桌前,皺著眉頭,似乎是忍著傷痛,坐在一張椅子上,嘆了口氣:「大哥…」

眾人正不知所謂時,隻見是蕭子衿拿了一壺酒,排開眾人,麵無表情地走到他對麵坐下,斟了兩杯,將其中一個杯子推到他麵前。

路琊看著酒杯裡自己的倒影不語。

「路琊,你我兄弟相稱七年,今日你若真的殺了我,我倒也不必如現在這般痛苦。既到如此地步,何不坦誠相待一回,若我他日與魔對抗戰死,也算死得明白。」

安三平見此情形,向其他人點了點頭,他們便退了出去,關上門守在門外靜靜聽著。

屋裡聽見路琊一口喝了那杯酒:「好酒!再來一杯!」

蕭子衿斟酒的聲音。

「我本來確實姓陸的,那陸府的陸定文,確實是我的親大哥,他全家一十三口,我殺的。」

蕭子衿並不想聽他講故事:

「你什麼時候知道杜鳳澤是魔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杜鳳澤殺了我的族人?!」

路琊依舊答非所問,自說自話道:

「我們兄弟二人,自小雖不富裕也並不缺吃穿,然而…我的母親包氏,卻一味偏袒陸定文,從不把我這個小兒子放在眼裡,吃好的點心時讓大哥躲藏起來不讓我看見,有好的戲文也總是隻帶他一個人去聽,派月錢,我從來隻有大哥的一半,我隻能穿陸定文穿過的舊衣服,家裡少了銀錢跌了碗盞,就隻打問我一個人。」

「我委屈哭泣之餘曾去偷偷查看過族譜,我父親並無能力納妾,我確實是包氏的親生兒子無疑!我不明白,同樣是她的兒子,為何我就要被這般殘酷對待?就當我認為我已經不能再倒黴的時候,我父親去世了,夫死從子,我以為今後包氏會待他的兒子好一些,誰知她變本加厲,讓陸定文繼續上學堂,而我卻要被逼著出去跑堂賺錢供家中吃用。」

「最可恨的是,陸定文從未把我當做他的弟弟看待,我還不如他養的那條狗!臘八那一天,我看著她母子在我麵前吃了熱騰騰的臘八粥,並告訴飢腸轆轆的我,要吃自己去做的時候我忍無可忍,我大聲問他們我到底算什麼?你是不是我母親?你是不是我大哥?我到底是不是姓陸的?!」

「包氏拿起擀麵杖追著我就打,一邊打一邊說,你這個窩囊廢,你就是多餘的,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算是個什麼東西,有本事自己出去單過別回來了!」

「我被追到門檻跌了一跤,臉上手上全是血,我看見大哥在院子裡指著我哈哈大笑!我絕望極了,就抹乾淨血淚,真的走了,那年我十三歲,一無所有。我在驛站附近偷偷鑽進一輛馬車的糧草中躲著,那車一路顛簸,我竟睡著了。醒來時,隻見身邊有一人奄奄一息,有一個受傷的蠻兵正舉刀要殺他,我拿起那人的刀一刀捅過去,救了他。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尼斯國定國大將軍林少華,後來他收我為親兵,親自教導我武藝,授我百戶食邑,他班師回朝後得皇帝賞識,娶了公主做了駙馬,便命我做千戶侯,領副將之職。我少年得誌,然軍營的兄弟們常常收到家書,或有家人探望,讓我十分羨慕,當時我覺得,已經五年過去,包氏已老,兄長已經成家,而我,正是可以衣錦還鄉,一雪前恥的時候!又或者…到底血濃於水,他們看見我如此光耀門楣,會後悔從前那般對我。」

安三平在窗外聽著十分驚訝,十八歲便得千戶食邑,身領副將之職,真是天資過人,可以說是前途無量了!

路琊說到此處,又喝了一杯酒,笑得嗆咳起來:「衣錦還鄉啊哈哈哈,衣錦還鄉!這個詞真是太可笑太可悲了!」

蕭子衿沒有理他,估計他也知道,非聽他說完不可了。

「我快馬加鞭,帶著官印銀兩趕回次山鎮,推開陸家大門,隻見遍地狼籍,原來陸定文遊手好閒沉迷賭博,幾次三番借了外債,成日裡都有人上門討債,包氏已經病得奄奄一息,見我鮮衣怒馬赫赫歸來,如見救星菩薩,下床拜倒,各種求饒求救,我自然應允於她,一麵替陸定文平了債,一麵替包氏延請了醫藥,又將家裡置辦一新。包氏很快好了起來,對我的態度也可親許多,我覺得我總算替自己打了個翻身仗,她終於,不再用鄙視的眼光看我了。」

「沒過幾天,他母子二人回來,做了一桌好菜,說是犒勞,我吃下了卻被迷倒了,恍惚中聽見他們商議著說,每日用藥讓我口不能言,寫一封書信蓋上我的印信,送去軍營,就說我得了急病,臨死前將所有東西都留給家人,他們拿走了我所有財物房契,然後,在一個黑夜,陸定文把我扔下了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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