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仇安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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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昱說完,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一句「算了」還是等待一句「放箭」,斂聲屏息,目光希冀的看向白師爺。就他嘴角動了動,像是在準備發號施令,但似又想到了什麼,抿唇不言。整個人幽幽的盯著展昭離開的方向,好似捕獵的猛獸,散發著嗜血的光芒。

剎那間龐昱脊背發涼,小心翼翼抱緊了自己身下無名衙役的腦袋,像是躲在老母雞後的小雞崽,帶著一點點的好奇探出了腦袋看著天空的中吃雞崽的雄鷹,怯怯開口:「白老爹,咱們一見如故,同仇敵愾的,你說句話啊!沒見這局麵又亂了嗎?」

白師爺唰的一下展開扇子,絲毫不掩飾眼裡的欣賞:「不用追。這麼傲氣的人,他的傲骨若是被信賴的人一點點折斷,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張龍趙虎一行人聞言氣得破口大罵:「你這個殺千刀的奸佞。」

白師爺笑笑,「禦劄三道變成禦鍘三刀,包拯不也是玩文字遊戲?若不是事發突然,我改了主意。就你們的辦案心態,就你們被我利用挑起的火焰,到時候龐昱就是你們開封府的刀下鬼,是被龍頭鍘第一人!」

張龍趙虎一行人麵色鐵青,憤憤的盯著白師爺。

「到時候我隻要把龐昱被冤的證據上交,我就可以踩著包青天的肩膀當天下第一神探!到時候開封府眾人會迎來龐太師的怒火。這不算最糟糕的,糟糕的是包拯多年積攢的清名就會一朝瓦解。再然後隻要稍加挑撥,就你們這些容易講江湖豪氣沒腦子的侍衛們在,開封府無法洗刷冤屈,到那時候整個大宋王朝都會因此動盪。」

白師爺輕笑了一聲,「你們若不廢除賤籍,那就由我們自己創造一個屬於我們的盛世。。若不是安樂侯一聲爹,本座輩分都比皇帝高了一階。豈會就此收手?」

聞言,龐昱整個人都覺得浸泡在冰窟裡了,但這心理活動他也不能說,隻能咬著牙輸人不輸陣,「你……你跟我爹,哦,我親爹某些方麵還挺像的,都愛這種摧殘人、性的把戲。要是我的話,肯定先斬草除根,管他三七二十一呢。比如包拯要是在我手裡,我肯定派人殺他們,絕對不容許他們做大到能跟太師府作對!」

白師爺聞言笑笑:「我盤算千千萬萬,雖利用你卻也想著留你性命,是因為太師也心有不滿。隻不過大人心中有大製度,我們這些賤人賤民,就著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龐昱聽到這話,細細品了又品。

確定自己小命安全,也確定包拯他們在陳州小命安全,龐昱緩緩打個哈欠,「那白老爹您慢慢處理,能給我找個地方休息嗎?」

看著說著還真打哈欠,一副疲憊不已的龐昱,白師爺緩緩的扇風,「你既喊我一聲爹,又是火蟻少主,怎麼能不跟著處理事情呢?有些事,比如如何處理這些階下囚,如何兵不血刃殺人誅心,為父可得手把手教你。」

斜睨了眼臉色比開染坊還難堪的眾人,白師爺最後視線看向龐昱,一字一頓:「否則,就你這耳根子太軟,太容易情緒化。在林仵作沒有給你證據的情況下,就敢信他的話,這簡直就是蠢材行為!本座萬萬不敢信龐太師之子蠢鈍如豬。」

龐昱氣得臉都青了:「你才豬,你全家都是豬!」

「…………我現在全家就你一個剛認的便宜兒子,火蟻少主。」白師爺刻意咬重了最後四個字,「你給本座下來自己走。還有你現在才十五歲,讀書還來得及!先前展昭念的是蘇洵的《六國論》。據傳蘇洵二十七歲才開始讀書,不到十年,便是名滿天下的文人雅士。所以,你還來得及上進。」

還記得龐昱先前愚蠢的發問,白師爺咬著牙舉例說明,眼神帶著鼓勵。他為了大業,孑然一身,人到中年有個兒子,不學同僚享受一把考校兒子功課的樂趣,那豈不是白白浪費爹這個身份!

萬萬沒想到認個爹還要讀書,龐昱顧不得利益盤算,磨牙:「蘇洵誰啊?沒聽過!全大宋哪個有名的文人不參我一本?我有兩個院子——」

豎手比劃了一下,龐昱委屈的跟自己新認的爹訴苦水:「專門囤他們參我的奏本。每當我闖禍的時候,我爹或者我姐夫就逼我背奏本。我背完之後還得給他們講解這些文章是如何損我罵我,如何借古諷今!」

白老爹聞言眼眸眯了眯:「蘇洵是歐陽修的朋友。好像一個落地的舉人。」

「又是這王八羔子,當廬陵太守還不夠是吧?我回去就讓姐夫貶貶貶!」

龐昱咬牙切齒的開口,眼眸瞟了又瞟白師爺,心理直嘆氣。

白師爺大概是沒說假話,真暗中蟄伏了十幾年,盯著開封府,甚至連開封府的交友狀況,一個落地舉人的文章都了如指掌。

火蟻少主想著,又氣又怒又慫,默默下來走。

而火蟻統領瞧著反應迅速的龐昱,笑意加深。

龐昱就算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但到底是世家子弟,是皇帝眼皮底下長大的紈絝崽。該有的政治素養還在。

這一份素養,培養培養,應當日後護得住火蟻。

與此同時隱匿在人群中的田磊徹底確定安樂侯小命無憂了,示意士兵繼續盯梢,他親自返回陳州府衙匯報。

聽完城門外的消息,尤其是白師爺訴說的話語,仇安樂緩緩放下茶杯,沒忍住扌莫了扌莫脖頸。

哪怕自己有奇遇,甚至能夠從一個地縛靈,歷經千年,修煉成鬼王,能自由活動,能修出實體,但到底是被龍頭鍘一刀兩段的安樂侯。

哪怕再有奇遇,腦袋和脖子終究是分了家。

永遠無法愈合。

就像現在,他龐昱回來了,也永遠無法堂堂正正的對任何人說一聲,「我龐昱收回了燕雲十六州,爹爹你年少時的夢想我完成了;姐姐,昱兒可以頂門立戶,讓你再也不用憂愁了,再也沒有人敢小看你;姐夫,我對得起你頂著壓力破格封的國舅。我這個國舅爺,是當之無愧的國舅爺,做到了替你收復國土。」

仇安樂想要開口訴說,可唇畔都還未張開,便覺得自己呼吸一下脖子都疼,疼得已經沒有機會開口說出這些話了。

田磊本等著回應的,但許久不見自家老大有動靜,剛想催問一聲接下來該怎麼辦。一抬眸,他就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知何時變得猩紅,連眼球眼白的分界線都沒有了,活像是話本裡形容的那樣,入了魔。

即便因偽裝遮掩了容貌,從仇安樂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痛苦。但是人身上溢出豆大的汗珠,突起的青筋,卻不是偽裝的,是仇安樂真真實實的情緒。甚至仇安樂這番瘋狂的模樣,讓他不自禁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對方殺敵的表情。

八年前,仇安樂還小,瘦骨嶙峋,卻又有點白。這樣弱雞的模樣,是軍中大漢最討厭最惡心的小白臉存在,也是最容易被人欺負的存在。

那一年秋天,狗雜種們又來邊關搗亂,殺燒搶村民。他們奉命驅趕後,向來被士兵看不起的仇安樂看著憤怒的村民,也憤怒的看著問伍長,「為什麼不殺。」

伍長懶得解釋,騎馬就走。

仇安樂直接一把將伍長拽下了馬,逼著人直勾勾的看著躺在地上的百姓,死不瞑目的百姓。

伍長被嚇得將那些苦口婆心的話對仇安樂說了一遍:「不能引發兩國爭端。受損的百姓,朝廷會有撫恤銀兩。」

這番話他們這些邊關長大的士兵聽了無數次了,甚至都有些麻木了。畢竟這樣的搶村莊的行為不叫發動戰爭。敵軍沒有發動戰爭,他們宋軍若是動手殺人,就會連累將領被參一個蓄意破壞兩國邦交的罪名。那些文人都這樣的,他們也都習慣了。畢竟,他們是武人,最沒用的武人。

大宋不殺士大夫,可沒說不殺武夫。

仇安樂聞言後揮舞著馬鞭,就把所有雜種們殺個乾乾淨淨。

那個時候,就這模樣,還道:「我把他們鞭打成肉醬,挫骨揚灰,餵了馬,誰能認得出來?」

「田磊,先鋒營到哪裡了?」

被點名道姓,田磊回憶驟然結束,訓練有素的一想自己得到的消息,回道:「老大,在忻州。距離陳州大概還有五十裡。」

說完,田磊小心翼翼的看著仇安樂。

雖然看不見對方的神情,但是自家老大沉著臉,渾身好像籠罩著一層說不清楚的威壓。好像一瞬間就劃出了一道難以形容的屏障,讓他這個大老粗瞬間明白,他們不是兄弟,是上下級,他田磊是追隨者。

心跳怦然加快,田磊乾脆噗通一聲,下跪著開口,小心翼翼,「老大,要不我們包圍了整個陳州,從裡到外肅清一遍?就安樂侯那被人賣了還給數錢的地主家傻兒子德行,肯定還被火蟻這般奸佞利用了。」

龐太師雖然是奸佞,但沒叛國。

且雖然是貪官,但也沒在軍需上動過手腳。甚至因為人掌著兵部,又提攜著狄將軍等人。因此捫心而論,他田磊覺得龐太師還挺好。畢竟朝堂上其他人對他們武將士兵也不咋地好。那還不如龐太師掌權呢。起碼軍需無憂,軍餉不用愁。

因此安樂侯雖然過份傻叉了些,被人忽悠著不救災民(被他們後續拯救了災民,災情也控製住了),搶民女(搶來的金巧兒被安排學習跳舞,雖然造成夫婦分離,但也有挽救的機會),所以罪不至死。

那救一救應該的。

地主家傻兒子捏碎了茶杯,咬著殷紅的唇畔,吩咐了幾句後,最終道:「多帶些茶杯過去。」

他怕等會自己會控製不住情緒,猝不及防的回想的往事,數年的孤苦,數年奮鬥的鬼生,會讓他癲狂,會讓他大開殺戒。

更會讓他想起那一句關門。

爹爹求了免死金牌,聖旨也到達了陳州府衙。

但隨著包拯一聲關門,關住了府衙的大門,隔絕了聖旨,隔絕了一切。

現在細想想,哪怕七俠五義是話本小說,也終究衍化出一個真真實實,有血有肉的世界。

這個世界裡,陳州府衙的火蟻們是要搞個大事的。

因此關門也麻利無比。

麵對最後一個要求,田磊雖然不解,但也老老實實收拾茶杯。

隻不過沒忍住跟戰友吐槽一句,「老大來陳州後,怎麼那麼愛喝菊花茶?」

「哎呀,老大憋屈啊。得處理這團齷齪事。況且多少天過去了,咱們還沒收到狄將軍來信,都不知朝廷給老大封個什麼官什麼爵呢。」

一聽到這話,田磊頃刻間便覺得自己心理也湧出火氣了,又利索的收拾了兩套茶杯,」咱們收復國土,官家開心了。賞小舅子免死金牌,賞文官禦鍘三道,都那麼利索。怎麼就對老大這個功臣扣扣巴巴,現在爵位都沒有封一個。」

帶著一套套茶杯,仇安樂直沖城門外的營地。

與此同時,龐昱打著哈欠,看著緩緩被打開的棺材。就見被張龍趙虎小心翼翼攙扶出來的包拯已經麵色慘白,唇畔都有些青紫了,看著就十分虛弱。且身上包紮的繃帶都溢出血了血水。

殷紅的一片,有一瞬間像極了展昭離開的紅影,在夜色中奪人眼球。

龐昱眼眸沉了沉。

「我已經派人從牢裡把公孫策給你們提溜回來,免得你們不信我們的大夫。」白師爺淡然無比,「除此之外,吃喝藥物之類,我也保證供應。但最多留你們兩天時間。第三天,你們得我按著我們少主的吩咐,重新出現。若不出現,也休怪我請個戲班子來演戲。」

瞧著白師爺淡然訴說「牢裡」一詞,張龍趙虎等人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自己的心驚膽顫——就連白玉堂都被人抓了不成?否則公孫先生又豈會在牢房裡?

龐昱見狀,翻個白眼,「爹,我們別理他們了。那啥,您處理的都差不多,是不是該處理另外一件事了?」

白師爺莫得感情,「什麼事?」

「把我舊爹,就韓老爹放了吧。」龐昱沖著白師爺諂媚一笑,攙扶著人的手就想往外走:「府衙內是不是也有不是小螞蟻的。你們本是同根生,相煎不用急。」

「你還挺在意他們的死活?」白師爺看著笑成一朵花的安樂侯,詫異不已:「據說,安樂侯可不太會在意低賤百姓的命。」

「是不在意。」安樂侯聞言嘆口氣,「我小時候淘氣,讓開封府衙役跪地給我當馬騎都有。現在也一樣,剛才我看不到你們真摯的狀況,不就讓人背我?但——」

眼裡有些茫然,龐昱看著隨著他行動往外走的白師爺,坦坦盪盪道:「但我一直覺得這樣小打小鬧沒事的。胡鬧過後,我還給他們賞銀呢。老話說得好,雷霆雨露都是恩!可現在,聽梁武他們訴說,我就覺得人都有表達自己情緒的權利。」

白師爺嗯了一聲,緩慢的走出營帳,抬眸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

今晚,好像格外的漫長。

順著白師爺的視線,龐昱昂頭看著滿天的繁星,眨眨眼。最後他定睛看著高懸在天的月亮,沒忍住側眸看了一眼營帳內被四大侍衛照顧的包拯。

——特殊時期,開封府剩下的眾人都沒有說其他,就張龍趙虎王朝馬漢入內照顧包拯,剩下的衙役們將營帳團團包圍住。仿若這樣,就能保住包拯。但似乎這樣,用營帳革出了個內外有別。

開封府的嫌隙,終究還是埋下了。

若是他爹被刺殺的話,一行人肯定全都窩在營帳內,裡三層外三層甚至屋簷還得有人防守,甚至還得有人輪流趴在地麵上傾聽是否有走暗道來襲的。

總而言之,要團團圍住。

有功一起領,有罰一起受。

不然遇到刺殺,有人惜命,有人謀取賺錢,全都一股腦兒的往太師身邊湊,亦或是全都跑走,怎麼辦?

得編成小組,各司其職。

擰著眉,龐昱瞧著還昂頭看天,像是在欣賞月亮被雲層遮掩住的美景,想要借景來抒發情感的白師爺,努力擠出笑容,道:「白老爹,你說句話啊。我沒有展昭那樣的傲骨,也不想練武風雨無阻,也覺得學文困難,我就想當個富貴閒人。那我就得靠爹靠家族對不對?」

分析自己的心路歷程,龐昱嘆著氣,「因此別人行走江湖四海之內皆兄弟,我就得四海之內皆爹爹啊!」

白師爺身形微不著痕的僵硬了一瞬。

「韓文斌,雖然有點凶,但我也叫了一聲爹。雖然我有點喜新厭舊,可是我也舍不得我舊爹被你殺掉啊!」

話音落下,龐昱就見自家白老爹眼神犀利,扭頭瞪著他。

龐昱:「…………」

「喜新厭舊這麼用的?」

「不不不,他是我仵作爹,您是我火蟻爹,不一樣的。」龐昱敏感的察覺到殺氣,一個激靈,解釋道:「在我心理,爹爹你是最最最厲害的火蟻,神機妙算,足智多謀,在世諸葛亮,氣死包青天,不動聲色殺人誅心。我曾經無數次想狠狠把開封府踩在腳下,但卻從未辦到過,反而被他們視為跳梁小醜。可是你一出麵,就馬到成功,孩兒真是與有榮焉,開心至極,恨不得現場潑墨作畫,記載下包黑炭被氣到棺材板都按不開的場麵。」

白師爺瞧著龐昱張口就來的馬屁,翻了個白眼。

若真有點尊重,龐昱用詞最起碼來一個您,而不是張口閉口你。

但也無所謂。

反正他隻是謀求火蟻未來而已。

更別提龐昱的話沒把他氣著,反倒是刺激著帳內傳出了咳嗽聲。

聞著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白師爺笑了笑,抬手默默龐昱的腦袋,剛想說帶人去看看舊爹,就見心腹前來。

一目十行看完信件內容後,白師爺又拍了拍龐昱腦袋,側眸看著帳內,不急不緩開口:「走,跟為父一起去迎接安樂侯吧。侯爺似乎被氣著了,竟深夜前來。」

龐昱聞言磨牙:「那冒牌貨竟然還敢來?」

白師爺聽得咳嗽聲漸漸被壓下去,笑了笑,「去看看就有數了。」

龐昱氣得捏拳,「等會我要擺出火蟻少主的排場,您幫我嚇唬他。」

「好。」

帳內,包拯顧不得自己身上溢出的血水,壓低了聲音,沾著血水就在繃帶上寫道【讓展昭朝西北走找狄將軍】

若真要徹查火蟻,為今之計也隻有狄青有這一份魄力了。狄青為人正直,潑天功勞都不會沾一分,讓傳信官將仇安樂之名傳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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