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活死人報仇 第109章 清風在手(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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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清絕樓的門上貼著官府封條。」楊六郎有些不解地問道,「官府的動作如此快捷?」

梁大先生笑了笑,道:「那是小張貼上去的,不過卻是貨真價實的官府封條。萬一清絕樓能翻身,還有個立足之地,不幸被滅了,也不能便宜了半閒堂。清絕樓的位置風水俱是一時之選,花費了我巨大心血營造,實在不忍心一把火燒了。」

「封條下麵還貼有張紙,指明清絕樓被困清風巷,想必是半閒堂唯恐天下不知的傑作吧?」楊六郎問道,忽然感覺有點吃不準張慶之了。

「不,是小張讓豹子胡亂貼的,就是想給盯著清絕樓的人添點亂。我們在出發襲擊半閒堂時,壓根就沒想過要退回清風巷的老巢。想不到一語成讖。」梁大先生道,「如果不是對小張有徹底的了解,還以為小張是半閒堂預埋的棋子呢。」

楊六郎掃了一眼屋內眾人,話鋒一轉問道:「吃的喝的,還有止血止痛的,能支撐幾日?」

「還能撐許多時日。」梁大先生一嘴苦澀, 「一百多號活蹦亂跳的兄弟,想不到能用上這裡儲備的東西,就隻是咱們這幾個人了。」

狡兔三窟諸多後手,死到臨頭卻發現是多餘,大概是聰明人的悲哀之一。

青蛇聽聞楊六郎問吃喝的問題,本來自楊六郎入樓後就一直抖擻精神,眼神熠熠的,話音剛落,青蛇立即就萎蘼下去,有氣無力地問道:「楊兄弟也沒有脫困之法?」

「暫時沒有。等!」

「等?」青蛇空洞地重復一聲。

處於生死邊緣,等字大概是最令人絕望的字眼之一,甚至比無字還要令人絕望。

清絕樓與半閒堂這一戰,是近三十年來大梁城裡最為聲勢浩大的江湖仇殺,青天白日之下明目張膽,再加上半閒堂有意在江湖上放消息推波助瀾,別說大梁城和豫地,恐怕整座江湖都知道清絕樓被半閒堂圍困在清風巷了。

「等?我們再等也沒有意思了。」梁大先生止不住生氣,麵容扭曲,聲音振顫。

清絕樓雖然不是啥好東西,但十幾年苦心孤詣的經營,與各方勢力都有買賣來往,關係盤根錯節。本來這一戰,廟堂和江湖應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可是,事態並沒有像梁大先生所預料的那樣。所以梁大先生忍不住把心中的失望說了出來。

「這麼些日子,隻有幾個受過清絕樓恩惠的愚蠢江湖漢子曾經拚死出手,想越過半閒堂的封鎖入樓來,但無一例外死在外麵,有幾個不曾遠離大梁城的清絕樓姑娘,想送點吃的喝的到小樓裡來,也都死了。除此之外,再沒有人為清絕樓出頭。」梁大先生聲嘶力竭大笑道,笑聲中掩藏不住悲憤淒涼。

「還他娘的衣冠道德廟堂楷模,比不過幾個殺豬的糙漢和叉開大腿賣肉的婊子講情義。」 梁大先生笑聲中眼角淚珠滾滾而下。

跟隨梁大先生最久的紫絹和老鷹兩人許多年未見過梁大先生落淚了,都快忘了梁大先生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一百零幾位殺手都是梁大先生親自過目招徠的,都勇敢地死在殿後的路上,那位大佬卻沒有一點出手的意思,那麼這些年輕人的死就沒有一點意義。

「楊兄弟你不該給梁大先生揭破半閒堂有外人下場操劃圍攻咱們的事,相當於吹滅了他心中的蠟燭。」老鷹強打精神道:「困在這裡第二天,我就想到,那位大佬在半閒堂把咱們趕到這裡時,就該明白如你所說半閒堂的陰謀,但我一直憋在心裡。」

「梁大先生太苦了太累了,繃得太緊了,再加上這麼一個壞消息,怕是要撐不住了。」老鷹把蒼白無血的臉轉向另一邊,可楊六郎明顯看到他眼角的淚水。

很明顯,那位大佬為了隱藏保存實力,眼見半閒破壞了規矩也孰視無睹,把清絕樓當做了無用的棄子。

「咱們就是一狗 日的草紙,擦完屁股就扔?」青蛇憤憤不平道,但沒有人搭理他。屋子裡沉靜陰森得可怕,雖然早有做棋子的心理覺悟,死到臨頭,仍然不能免俗,心有不甘。但心有不甘又如何?

紫娟伸手握住梁大先生顫抖的手臂,一臉平靜安詳,似乎心滿意足。

楊六郎不由想起了金沙壩被圍困時,武威營那幫蠻子們仍然該吃吃該喝喝,從容不迫。在最後突圍時,自發地解甲、結陣,刀槍盾的搭配補位,如行雲流水自然而然,最後死的時候,竟然也是如此理所當然,沒有吶喊沒有嚎哭,連一絲慷慨激昂的意思都沒有,全營人就那麼無聲無息打沒了。

楊六郎忽然明白了,清絕樓的人說到底了還是快意恩仇的江湖莽漢,能打順風仗,能做順風的謀算,但未經歷過沙場上困境絕境中的煎熬,遠遠還不能達到西北老卒那種麵臨絕境仍能心如止水看開生死。

追根刨底,兩者差異在於,江湖好漢畢竟還是為自已而活,活在一個小我裡。邊境老卒,大概沒有幾人是為自已而活,所以活在一個大我裡,心中更加無畏,更加從容。

「半閒堂還沒有釣到想要的大魚,所以一定會比我們還著急。他們一定想了許多引蛇出洞的辦法,偏偏咱們背後那位老狐狸沉得住氣。半閒堂現在拿不準那老狐狸已經把我們當棄子了,還是正在安排更厲害的反擊後手。」楊六郎隻好硬著頭皮寬慰大家,這種事真不是大個子擅長的。

「人死了就不值錢,咱們死了,就沒了作為魚餌,所以半閒堂一定會讓我們活著,我相信咱們暫時沒有危險。任何羅網都是有漏洞的,時日久了,漏洞就會顯現出來,那時就是我們的機會。」楊六郎故作輕鬆道,「誰跟我打賭,咱們要是沒了吃的,半閒堂一定會想法送上門。」

「咱們還有希望!小張還在外麵,說不定已經開始拐騙鼠籠來給咱們解圍了。這裡吃的喝的治傷的都不缺,咱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盡量吃喝,有傷治傷,恢復恢復之後,咱們走出去。」楊六郎目光掃過每個人,聲音堅定有力,仿佛在沙場上激勵士卒最後一戰。

「我需要一把又長又重的大刀,這裡有沒有?」楊六郎突然提高聲音道。

眾人麵麵相覷,還不適應楊大個子的變化,一時茫然無措。

「沒有,咱們自已打就。老鯊,會不會掄錘打鐵?明天起,搭把手幫個忙?」楊六郎看著受傷較輕的黝黑壯實的漢子問道。

一個月後,張慶之光著腳盤坐在清絕樓裡最雅致貴重的羅漢榻上,一邊狼吞虎咽桂花糕,一邊聽老鷹繪聲繪色講被困在小樓裡熬日子的趣事。「嘖嘖嘖,楊大個子就講了這麼兩句話,就把你們的希望給重新點燃起來了?」張慶之一臉懷疑。

「是啊,楊兄弟就這兩句簡單的話,就莫名其妙把大夥從絕望中拉了出來。特別是第二天起,每個人都安排了事做。」老鷹一臉崇敬道,「人一有事做,心裡就會生出希望。」

楊六郎無聲站在窗邊,望著窗外皎皎月光。狗 日的老伍長,在那邊酒夠不夠?你教的這招已經管用了幾十次,無一失手。激起絕境中的希望,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每個人都感覺到被需要和有事做。歐陽叔良言傳身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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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一臉稚氣的猴子,看著楊六郎非要拆了房梁椽子也要在小樓周邊埋下密密匝匝的拒馬鹿角,十分不解。

「也沒有大用處,就是想告訴半閒堂,咱們這小樓裡,一是也有懂排兵布陣的人,二是咱們決心跟他們耗上了,三是有本事過來打我試試。」楊六郎拍拍猴子的腦袋,笑眯眯道。說完還轉過頭向遠處某個角落裡瞥了一眼。

那處角落裡有兩位老頭正在大樹下悠閒喝茶下棋。

「有模有樣,還真像一回事!」其中一位老頭嘖嘖稱贊道。

「嗬嗬,惹毛老夫,一陣火箭潑射,燒個精光。」另一位老頭捧杯啜茶,不以為然。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飛來一塊石頭,把一隻檜木棋盤連同下麵的樹墩砸個稀爛。

石頭上裹了塊白布,上麵寫著四個工整的歐體大字,火攻試試?

兩位老頭正訝異間,接著隻一聲慘嚎,卻從樹上摔下兩個身背箭壺的人。兩位弓手都是被一箭穿喉。

兩位老頭終於變臉色了,立即起身就走。

「看,唬人的效果挺好的嘛!」楊六郎把手中大弓扔給站在門內的猴子。

「乾嘛不把兩個老東西射死?」猴子問。

「一是老東西身手好射不死,二是這種鐵枝箭咱們就那麼幾枝,金貴的很。」楊六郎耐心解釋。

已經脫離紈絝圈子三年的張慶之張公子忽然回來了,向來闊綽的張公子,這次出手更加大手筆,就差在額頭上刻著「散財童子」四個大字。張公子在清風巷搭起蓬廬,備了好酒,把大梁城裡有名的花魁粉頭都請來,陪大家看真刀真槍實實在在乾架的武戲,所以紅牆琉璃巷和讀書街大小紈絝們十分願意來捧場。

何況張公子做的事,還真沒幾個人能抵擋得住誘惑。

張慶之在清風巷現場坐莊開盤,賭清絕樓和半閒堂決戰。天底下大概賭是最能吸引老少爺們的事之一。張慶之把最吸引老少爺們的之一和之二兩樣東西,賭和女人,都搬到清風巷。

大梁城裡有許多終日飽食無所事事的紈絝公子,特別是紅牆琉璃巷骨子裡嗜血成性的將門子弟,本來就站在遠處眼巴巴等著半閒堂和清絕樓最後決戰,張慶之開賭檔推波助瀾,不少人已經把鋪蓋搬到清風巷裡了。

張慶之開的盤口五花八門,除了已經成了公認定論的雙方決戰輸贏結局外,既有清絕樓每日死的人數,也有清絕樓能撐幾日,甚至有被困在小樓裡那位風韻猶存的紫絹最後的下場、清絕樓梁老板身上會挨幾刀、半閒堂會折幾位人手等等,隻要有人提出對賭的主意,張公子就接單。

唯一證明張慶之不是徹底傻了的事,是所有的盤口都是活盤口,張慶之隨時可以變動賠率,同一盤口,上晌是一賠一,下晌就可能是二賠一或其他啥的。這是張公子唯一不厚道的地方。

自古以來賭檔都是熱鬧的地方,甚至比菜市還要熱鬧。熱鬧的地方就會有莫名其妙的爭吵,有爭吵就會有人順著那個吵架的思路多想一想,漸漸地,多想了就會把簡單的事給想復雜了。何況一向以聰慧著稱的張公子開出的活盤口,不得不讓人多想一想。

有一些已經砸了大把銀子進去的紈絝,發現好像著了張公子的道,於是趕緊想法子補救。據張慶之暗中了解的,已經不少人回去找家裡話事的祖宗滾地撒潑,要把清絕樓從那棟小破樓裡撈出來了。

張公子帶著幾個幫閒狗腿和幾個出名的花魁在人群裡左右逢緣,一副春風得意的做派。楊六郎無所事事,坐在小樓門檻上看著對麵張慶之穿梭在人群裡忙忙碌碌的樣子。

張慶之還別出心裁立了一個大牌子,上麵寫著各個盤口的賠率。能隔著一個院子偷窺張慶之手上密函上蠅頭小字,把五百步外的牌子上大字看清楚當然不在話下,楊六郎把張慶之在對麵的一舉一動跟樓裡的人一一說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小張做的動作還是那麼出人意料,梁大先生和老鷹合計一陣之後,已經想明白其中關節了,小樓裡一掃愁雲慘霧,樓外的春日,格外可愛起來,紫絹開始到處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瓜瓜豆豆的種子來。

「可惜咱們無法過去下注呢。」好賭的影子悶嘆一聲。

「咱們加把勁,讓小張贏個盤滿缽滿,然後給咱們分成,也是一樣的嘛。」其實屬於輕傷,身體恢復得不錯的紫絹打趣道。

「這事要得。如果小張最後通殺了,半個大梁城都要欠他的銀子。」站在楊大個子身後,精於賭道的老鷹把這幾天盤口賠率推演了一番之後,發現張慶之玩大了。

「輸了呢?」與楊大個子並排坐門檻的猴子不放心問道。

「一屁股債他張家十輩子也還不清。」老鷹笑道。

猴子嚇得一個趔趄,從門檻上摔倒。

「小張是個夠朋友的人,出去以後記得跟在他屁股後麵做狗腿子,跟他混不吃虧。」楊六郎笑著拉起猴子。

大概被楊大個子猜中了,過幾日,半閒堂射來一封書函,約在三月十五日決戰。信上口氣大得很,幾乎是指著鼻子罵清絕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老鷹翻開隨身帶的通書一看,三月十五日,清明過後六日,宜動土、起灶、上梁、開市、更浴、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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