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74章(1 / 2)
夜幕即將降臨時, 一位晚歸的船夫剛將纖繩拋上岸來,不遠處的木甲板上不疾不徐的走來兩個身影,隻不過二人衣著偏暗, 跟兩隻影子一樣, 船夫看清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他麵前, 害他嚇了一跳。
「開船嗎?」說話的是走在前麵的聲音清朗乾脆的女人。
「不開!收工了。」船夫沒好氣地迅速拒絕了, 這個點要他開船, 是準備晚上睡在河裡嗎?
「哦?」李祚清疑惑地拖長了聲音, 縮手在袖子裡搜了搜, 然後放出一錠金子, 那錠金子在月色下泛著略微黯淡的金黃光澤, 看得船夫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這錠金子, 快抵得上他三年的擺渡錢了。
「開船,就現在。」李祚清看他眼睛都直了, 不由得笑起來將金子收回袖中, 拉著溫明染大步走到他的船上, 「到岸了,這錠金子就是你的。」
「!……」船夫回過神來, 一吸氣就奮力把纖繩收回了船上, 「請問兩位貴人要去往何處?」
「耀州,嗯……」李祚清思索了一下, 將目光投向溫明染。
「耀州西河坊。」溫明染接道,「走絳雲江的近路。」
「好叻,這就啟程。」船夫撐著竹竿,很快這艘船就遠離岸邊,成了茫茫江波上的一個黑點。
船行了好一會兒, 溫明染還是坐在倉外的甲板上,一副神經緊張的樣子注意著四周。
李祚清比她想得開多了。
這次臨時換了船跑路,雖必然會觸怒對計劃有強迫症的大皇子,但隻要她人在溫明染身邊,到時候仍然算是被溫明染「挾持」的狀態。
也就是說,雖然跑了,但沒完全跑。
而李祚清隻想借這個機會,將溫明染拉入夥。
他大皇子能保證的東西,自己也可以給她。
況且,這麼久了,芙蓉艅艎還沒駛離岸邊,十有八九是因為主使人被嵐霜和陸侍衛帶來人拖住了,這下子再臨時派追兵,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李祚清記得那耀州的太守似乎是林丞相手下的人,欽差又是皇帝下令去的人,不管怎麼說,她去那裡都是占據優勢的。
所以李祚清本來是不緊張的,但她在船艙裡趴著躺著歇了許久,都隻見一抹灰青色的影子堅定地蹲守在船頭。
溫明染的情緒多多少少還是感染到了她,於是她鑽出船艙,去船頭找溫明染。
「要休息一下嗎,我們可以輪換望風。」李祚清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看著星空稀疏微亮的幾顆星星,要不是有月光,這四周哪是哪兒可完全看不清。
……雖然她現在看清了也認不出路,隻知道他們側麵這座大山不太像京城附近的江河中的,估計已經走遠了。
「不了,朗鈺對這種事情不擅長,我來吧,而且我已經習慣了。」溫明染搖搖頭,婉言拒絕了。
「唔……不就是觀察四周有沒有靠近的可疑船隻嗎?」李祚清小聲地抱怨,「我也可以做到的。」
「呼……」溫明染無奈地嘆了一聲,繃緊的身軀有些放鬆地彎下來,苦澀道:「其實我睡不著,還不如借著巡視來轉移下注意。」
「嗯,確實呢,好久沒和自己的家人見麵了吧。」李祚清問她。
「上次見他們……還是在三年前隨秀人作坊的師父進京那會兒,」溫明染有些沮喪,目光遠望著遙遠而平靜的江麵,「被大皇子留下後,他說會派人安置好我的娘親,還會把我妹妹送去私塾,不知道她們現在過得如何了。」
「希望她們一切都好。」
身邊的人說出的話像是她自己情不自禁說出來的,溫明染轉過頭,對上李祚清朝她眨了眨眼。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今晚第一次放下了防備,對李祚清坦然問道:「你願意這樣陪著我,恐怕也是有事相求吧。」
不然早在她們偷偷下了芙蓉艅艎的時候,李祚清就可以在靠近人群時逃跑或者呼救了,但她還是選擇了陪同自己解決夙願這個曲折的道路,這樣做的原因……總不可能是因為喜歡自己。
聞言,李祚清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
「等到了耀州後,如果我能保護你和你家人的安全,那麼希望你也能告訴我一些情報。」
通過欽差,她是能直接麵見太守的,到時候保護耀州管轄範圍內的三個人不就是小意思,量他李祚穆的人手再多,在京城之外也造不出更大的風浪來。
「……隻怕說出來的情報會讓朗鈺失望。」溫明染淡淡地回她,「而且我已經下了決心,等見到了娘親和妹妹,我就會立刻帶著她們遠走高飛。」
地坤臉上洋溢著李祚清從未見過的充滿希望和美好心願的滿足微笑。
她堅定道:「我會自己保護她們,然後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李祚清被她眼中閃耀的光給怔愣了神。
——這樣自由的模樣。
不由得回溯到溫明染那時被她追問為何不走,她留戀又委屈地回答「因為喜歡公主府,所以不想走」。
原來也是個有隱情的小騙子啊。
李祚清掩著嘴角吃吃地笑,被溫明染誤解後嗔怪道:「你笑什麼,是覺得我沒有能力保護她們嗎?」
「不、不是,」李祚清忙搖頭,認真地說,「隻是覺得今天才算真正認識你,有點怪怪的感覺。」而且在某些方麵上還算個不賴的人。
溫明染扁扁嘴巴,決定不跟她計較,但過了會兒,還是口是心非地說了句:「……謝謝你今晚帶我出來。」
「哎?不是你開的路嗎,下船的時候……」那利落將人敲暈的動作,簡直看得她嘖嘖稱奇。
李祚清後半句未說完,被溫明染瞪了一眼後乖乖閉上了嘴。
「我指的是——哎,不跟你這個愚木頭說話了!」溫明染生氣地挪了個位置,繼續守在船頭上。
「好吧,那你要是累了,就喊我來換。」李祚清從背後喊她,溫明染也倔著不應答,她在船艙外又坐了會兒,還是不得意地鑽進艙內,靠著木板躺了下來。
她前不久剛歇了會兒,一時也睡不著,於是睜著眼睛祈願明日能一切順利,但躺了一會兒,困意就立馬席卷上來,叫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睡了過去。
天還沒亮的時候,李祚清就被溫明染叫起來了。
她睡意迷蒙鑽出船艙,看到江麵連晨曦的一線曙光都不見,四周寒氣逼人,岸邊的野草上的綴了點點星星似的雪。
她心裡不由得高興起來,沿著船頭四處查看下雪的痕跡,但船麵上有的角落還很乾燥,約莫是剛下了沒多久。
她聽見溫明染在船尾和船夫說話的聲音。
「對,就靠那裡停下……」
「好叻!」
船隻徐徐靠向岸邊一塊臨河菜畦中間的小道,停穩後,李祚清也過去和待在他們一處。
「下了多久的雪?」
「沒多久,一刻鍾前下了一點,之後就停了。」溫明染回她,但目光直直地指向一個菜畦後的一片小屋。
「嗯,」李祚清點點頭,她本來擔心溫明染在外麵吹了一夜的雪會不會不舒服,但看她好像並不在意身外的環境,而且心思也完全飛到了家裡去,便不再多言,將那錠金子拿出來塞給船夫,道:「感謝仁兄昨夜渡我二人,這是約定的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