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80章(1 / 2)
自林棲梧回了丞相府後, 李祚清就隻在派去暗中幫她調查的私兵口中聽到她的行蹤。
與她所料想的一般,林棲梧果然是對丞相府一些陰暗的行跡有所了解的,隻不過往日她囿於地坤的身份, 沒有嘗試去深入了解。
現在她撥雲散霧, 將林丞相在助炅昊公稱王, 成為國相後, 暗地裡的所作所為都知曉清楚。
除了豢養龐大的軍隊, 收集了許多未上報的兵刃外, 林丞相還放任甚至鼓勵他勢力下的大臣征收遠超規定的賦稅, 來借此從中獲取大量的利益。
這些嚴苛的賦稅幫他囤積了巨額的財物, 即使供十萬精兵消耗, 也能用五年以上。
但賦役之事卻被他一手遮天,隱瞞至今, 受他指揮而徇私枉法牟利的州縣多達十三處,其中就有李祚清熟悉的耀州——溫明染的故鄉……
她想起與溫明染離別前, 對方告訴她耀州百姓生不談活命, 雖然不及亂世險惡, 但也是在水深火熱之中。
那樣的地方,隨時可能會出現以人易物的情形, 而這個世界的苦楚, 也遠比李祚清想象中要多得多。
她終於能理解為什麼書中最後相府及其下勢力幾乎全部傾覆,不得好活。
現在看來, 林丞相腳下踩著的何止是幾條俘虜的性命,早已是成千上萬的普通百姓的性命。
或許他有賊心沒賊膽,還沒有準備好真正站在萬人之上,但當這件事被人發現時,他也不得不先手自保。
至於為什麼能發現, 恐怕也與大皇子找到溫明染,和耀州開啟這段偶然的機緣有關……
若能反將他們一軍,也算是給溫明染報仇了吧。
李祚清想起她時,總是會陷入到底該將她看作是戲中的角色,還是與她真實相遇的、有血有肉的人。
穀雨之時正在逼近,而順著林棲梧的暗示,他們也找到了足以對林丞相斷罪的證據。
那些被他長期隱瞞下來的超額賦稅,被他隔絕在朝堂之外的百姓的怨懟,和州縣的官臣定期向他私繳的銀票,以及以丞相親信之名委托鑄造的諸多槍刃……
不論拿出哪一個,都夠他喝一壺,而所有的這些證據放在麵前,即使他的列祖列宗全伏地懇求,林丞相也在劫難逃。
當初大皇子與他聯手,一個需要足以支撐謀逆的兵力,一個需要幫助他繼續掩飾罪行的牽線木偶,二人本就一丘之貉。
但如果能將林丞相翻倒,那麼大皇子也不過是個無兵之王、不攻自破了。
李祚清對這些人談不上好感,但也絕不算嫉惡如仇,這個世界幾乎所有人,在她眼裡都是命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nc,是像她一樣為了填充劇情而創生的角色而已。
況且她早就知道弒君逆反會失敗,所以在被匯報林丞相的罪證時,心情毫無起伏。
她唯一上心的,就是林棲梧了。
直到離穀雨時節隻剩半月不到時,她還是沒有看出林丞相被戳穿了計劃,有絲毫悔恨之意。
難道是林棲梧反悔了,舍不得將證據供出去,讓她的家族覆滅?
還是她沒有別的選擇,隻能和大皇子同流合汙。
若是這樣,那就得讓李祚清犯愁了。
真的要她來當那個無情的、害婚約者滿門抄斬的惡人嗎?
但她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給林棲梧猶豫了,再等下去,就來不及布防了。
於是李祚清吩咐人備轎,準備進宮去和聖上商議此事。
出鳳陽閣時,天空飄落了入春的第一場細雨,細微到落在手指上的雨水一觸碰就消失了,但宮裡沒帶傘的侍女還是行色匆忙地往屋簷或是庭中去了。
一路上幾乎看不見幾個駐足或是腳步悠閒的人。
所以撐著傘等候在朱雀門前的林棲梧就尤為顯眼。
定然是長公主要出府麵見聖上的事刺激到了她,所以林棲梧才不得已在半路上攔截。
李祚清下了朱輪轎,應她的邀請,二人在就近的石亭下相敘。
「朗鈺,再給我一點時間。」林棲梧嗓音清冷,神色鎮定,但黯淡低沉的目光讓她看起來氣色不如以往那般明艷。
「棲梧打算怎麼做?」李祚清聽到她的話,心裡其實是有些高興的。
林棲梧咬著下唇,過了會兒才輕聲道:「我會勸家父辭官還鄉。」
「雖然家父做了許多、讓人難以原諒的事情,但希望聖上能看在家父當年隨君出生入死的份上,留他一條生路。」
「辭官還鄉?」李祚清沉吟了半晌。
林棲梧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她點頭:「我想在一切發生前,勸爹爹放下這權利和欲望,辭去官職後,而我和娘親都會陪他一起離開這裡,一家人雲遊四海。」
她深知丞相背地裡所貪所害遠不是辭官就能洗清的,她隻祈求在最壞的結局到來前能挽回一些餘地,保護她的家人。
李祚清沉默地看著她,忽然覺得林棲梧好像變了個人一樣,變得能夠站出來承擔責任和獨當一麵了。
而且她說,要和父親一起離開,那就是為了家人,連她的愛情也願意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