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物是人非(倒v開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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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分別的六年裡, 舊年往事溫暖如那夜燃起的火堆,還有烤兔子的香味入夢來, 而今他們並肩站在新都高聳的角樓上,再憶時卻已如瑟瑟秋風般清寒,涼意徹骨。

謝如琢短促地嗤了一聲,像是想起了一件荒唐又可笑的事,沈辭問他還記不記得初見時說的第一句話,他不想直白地告訴沈辭, 他早就不記得了。

他不記得自己原來曾是那樣一個人,陌生到他自己都心驚。

角樓上的風更大了,謝如琢伸出凍青的手,指向遠方虛空,問道:「沈將軍,你看到了什麼?」

沈辭望過去, 樂州和他記憶裡一樣, 秋日的天空高闊沉陰, 飛鳥早已南遷,隻有淺灰色的雲緩慢移動,城中街坊鱗次櫛比, 車如流水馬如龍, 他回道:「陛下的山河,天地,行人, 街巷。」

風吹亂了謝如琢半束的黑發, 他搖頭,瘦白的手指輕撫刷了新漆的欄杆,道:「可是朕看到的是, 河山殘破,故都不見,無人共憂。」

沈辭闔目輕嘆,嗓子有些許發澀:「這些不隻是陛下一個人的責任……」

「你錯了,這就是朕一個人的責任。」謝如琢淡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沈將軍應當也看過史書,一州一縣之安危係於地方長官一身,富庶安樂,史書贊頌他們愛民如子,民不聊生,史書罵他們昏庸無能。這一州一縣就是他們的責任,史官寫的隻有他們,後世想看的也隻有他們。一國之興亡就係於君主一身,不管有多少天災人禍的借口,史官寫的,後世看的,依然是這位君主所擁有的功過得失。這一國就是君主一個人的責任。從朕被推上龍椅的那一刻開始,朕這輩子就和大虞的興衰榮辱捆在了一起,死後也要跟著朕一同入土。」

「四分五裂,根基已損,權奸混雜,君如傀儡,朕接下的就是這樣一個江山。朕可以在樂州苟延殘喘,反正都城都沒了,這皇帝當得也是自欺欺人。」謝如琢嗓音在輕顫,「但遷都是在朕登基後遷的,朕不想百年後史書上在『虞』這個國號前加一個北字,寫到朕時稱之為後主,永遠地把這個恥辱刻在朕的名字上。朕不想……活著時受人欺負,死了也……嘗盡屈辱,身前身後都這麼不堪……」

沈辭察覺到不對,側頭看去,謝如琢果然已眼眶濕潤,眼淚強行憋在裡頭欲墜不墜,沈辭想握住他發顫的手,抬起一半又握成拳放回去,喉頭一滾,輕聲道:「陛下,不要再說了……」

「你想念當年的六皇子了,再看看現在的我,是不是覺得很失望?」謝如琢朝沈辭逼近一步,眼裡淚珠越聚越多,口中卻低聲笑著,不知到底是哭還是笑地看著沈辭,「你等了六年,就等來這樣一個我,麵目全非,是不是讓你很惡心?」

數種情緒同時激盪著心口,悶得沈辭呼吸都沉重起來,他心中不能否認對六皇子的想念,但聽到謝如琢竟然這樣質問他又騰起一腔怒火,也不顧什麼君臣尊卑了,語氣不自覺加重幾分:「陛下就是這樣想我的嗎?若真如此,我現在又何必要站在這裡?」

謝如琢知道沈辭從小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對這突然的反問並不驚訝,他反而覺得很累。

前世他們也經常這樣莫名其妙地爭吵,誰也不願讓步,最後那次也是如此,他哭著抱住沈辭的時候,語無倫次地輕聲央求沈辭不要走,可沈辭還是走了,再也沒回來。

他其實是害怕沈辭提起六皇子的,尤其是像今天這種時候——

剛發生過一些事,一些六皇子一定不會去做的事。

不想聽到卻又一點不驚訝,沈辭還是提了。

他明白的,前世今世,沈辭都無數次回憶著那個天真純粹的六皇子。

「沈辭,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謝如琢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一滴一滴順著麵頰淌落,「像你一樣五年十年甚至一輩子都不會變……我就是變了……」他麵向沈辭一步步後退,「六殿下死了,江南誰也去不了了……」

他轉過頭逃跑似的沿著石階消失在沈辭的視線裡,沈辭喊了他一聲,他沒有應,也沒有回頭。

站在角樓上的沈辭懊惱地撐著欄杆,他意識到自己第一句話就說錯了,這一世的謝如琢也還是內心敏感脆弱得一紮就破,前世吵了那麼多次,怎麼就是沒長記性?

兩人的說話聲沒有壓著,何小滿大半都聽到了,這樣子今日是不用學騎射了,他差人送沈辭先回去,自己趕忙繞過角樓去找謝如琢。

長長的宮牆邊,謝如琢孤身一人靠在那裡,臉上未乾的淚痕猶在,看見何小滿走過來,無聲地把頭搭在他肩上,啞聲道:「伴伴,我也不喜歡現在的自己,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

何小滿攬住他,拍拍他的背:「陛下,沒事了,回去吧。」

「從前也沒有人喜歡我的,隻有他喜歡我。」謝如琢臉上又滑過一滴清淚,「現在他也不喜歡我了……」

他的害怕源於他自己,提及往事,自慚形穢。

他也想念六殿下,也想去江南啊……

朝臣們聽聞謝如琢想學騎射又不學了,本打算好心過問,但看謝如琢終日心情鬱結,冷著臉對誰都愛答不理,大家又識趣閉嘴,甚至疑心城中不會是又有了什麼新的流言。

在這節骨眼上,偏生還有人敢來觸他的黴頭。

謝如琢平日所需探聽的消息,朝廷內部歸東廠,朝廷以外則歸錦衣衛,綏坊各地都有錦衣衛設的衛所,探聽的內容五花八門,上及往來軍情,下及民生物價,凡是謝如琢所需皆要包含。

近來錦衣衛最為關注的一個人便是裴元愷。

「裴元愷稱北狄近日頻繁擾邊,秋冬時節,年年如此,但今年陛下在樂州,離滄州不過三百多裡,新都兵力空虛,為穩妥起見,調了一萬兵馬駐於安懷,戍衛京師。」衛央仿佛沒看見謝如琢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安穩如山地稟道,「歷來北疆四位總兵在附近調兵就無需經過朝廷許可,裴元愷的一萬兵馬入駐安懷後暫無動作,他也當真在滄州領兵與北狄周旋。」

當初裴元愷在樂州迎完新帝後便撤兵回滄州,大家無不訝異,現在再看,裴元愷顯然是覺得橫兵新都太過堂而皇之,安懷在樂州一百裡內,是樂州北邊的咽喉之地,戍衛京師的理由無法反駁,如此便可扼住京城的咽喉。

謝如琢雖然沉著臉,但還算平靜,裴元愷駐守滄州二十年,與北狄早已是死對頭,故而謝如琢從不擔心裴元愷會通敵叛國。

他也清楚裴元愷並不想謀權篡位,比起當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帝,裴元愷更想當的是北疆的王,雄霸一方,朝廷也不敢管,做有權有勢的土財主。

「之前孫秉德籌劃往滄州塞朝廷的人時朕就沒打算摻和,最後裴元愷果然理都沒理孫秉德,把人全丟衛所軍裡去了。」謝如琢嘆道,「裴元愷豈是這麼容易就能拿捏住的人?」

何小滿不在,衛央不好讓陛下自說自話,隻能被迫搭腔:「那陛下打算怎麼做?」

朝廷現在還是一窮二白,裴元愷的一萬兵馬已入駐了安懷,想趕是趕不走了,且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他們都沒法動裴元愷分毫,但謝如琢臉上是八風不動的淡然:「裴元愷在北疆乃至綏坊的勢力都已根深蒂固,想從內瓦解太難。所以我們隻能從外攻破,最簡單的就是培植一個能與他抗衡的人。」

衛央皺眉道:「陛下是指宋總兵?」

謝如琢搖頭道:「宋家在北疆的根基不如裴家,論聲望和軍隊的實力,也沒法和裴家比。而且不得不承認,裴元愷確實是百年都難一遇的將帥之才,當今天下也隻有許自慎敢與他一戰。宋青閣遠不是裴元愷的對手。」他若有所思,指尖輕點桌案,「何況北疆局勢復雜,四位總兵與朝廷的關係也很微妙,扶持一方對抗裴元愷,事後恐怕不好收場。所以這個人不會是宋青閣,也不會是吳顯榮或齊峻茂,我們要培植一個完完全全屬於我們的人。」

再繼續說下去就要提及這個人是誰,謝如琢剛有所見好的臉色又垮了,心煩意亂地把桌上看了一半的奏本扔到一邊去。

衛央和宋青閣打小相熟,聽到謝如琢說四位總兵與朝廷關係微妙,也不敢再說話,自覺避嫌。

「對了,宋青閣上次入京,去見青來了嗎?」謝如琢沒了再聊正事的興致,隨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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