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傳承之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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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兀良哈部北邊的山丘, 站在上麵可以俯瞰整個兀良哈部,布爾閣錯落有致, 生機勃勃的草原上牛羊成群,駿馬在河邊飲水,再望得遠一點,可以看見鄰近的部落,相距都不算遠,鋪滿延展了大小月山之間的整個草原, 回頭遠看,查乾河湍急的水流隱約可見,如白色的玉帶橫穿過青綠色的原野。

紮布蘇看謝如琢神態愜意,問道:「陛下還挺喜歡這裡?」

一大早謝如琢就受紮布蘇邀請,說要帶他在兀良哈部四處逛一逛,順便把昨天沒解決的事解決了, 而沈辭說想去軍營看看, 紮布蘇允準了, 於是謝如琢隻能獨自陪著紮布蘇在山丘上看他自己家。

「確實很美。」謝如琢贊了一句,但馬上又說,「就是菜不怎麼樣, 再次善意提醒你們, 多吃素菜。」

紮布蘇已經被他念叨了好幾遍了,無奈道:「不是都說了很多菜種不了。」

「所以你還是得跟朕和睦相處,你們沒有的東西我們有啊。」謝如琢拍拍他的肩, 「而且朕看過了, 你們這裡春夏溫度跟綏坊差距不大,還是能種很多菜的,應該隻是你們不善農耕, 以至於總是種不活,以後朕可以讓人教你們種。」

紮布蘇目光悠遠,落在虛空之中,說道:「我十四歲的時候第一次到大虞,看到書裡才有的千畝良田,我很震撼。北原連綿不絕的草原是造物的力量,是上天給我們的禮物,但你們的良田完全是人力一點一點種出來的,我還在田埂上看到了各式各樣的水車,看到了鐵犁,可以幫助大家更好地耕種。那時候的我覺得你們漢人很厲害。」

「雖然我很開心你這樣誇我們漢人,但我還是要說,聰明的不是我們漢人,是我們的祖先,也是你們的祖先。」謝如琢換了更隨意的自稱,將這場交談變作了朋友間的交談,「種五穀桑麻,用鐵犁牛耕,這都是我們先祖的智慧,現在的我們隻是延續了這樣的智慧。大虞也並不是所有地方都適合農耕,很多地方的土地比北原更為貧瘠,但當地的百姓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是種糧食還是放牧,這本沒有優劣之分,讓我們漢人放牧狩獵,我們同樣也比不過你們,而事實上我們也會羨慕你們有數不盡的良馬,人人都會騎馬射箭。」

「這個問題我在第二次去大虞後也想通了,於是我開始思考我曾經問過我母親的那個問題,為什麼北狄人會在百年前敗給漢人。」紮布蘇看謝如琢正專注地看著兀良哈部的男女老少各自忙碌,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轉而問道:「陛下覺得這裡和大虞最大的區別在哪裡?」

謝如琢直言道:「缺少一種明確的規矩和法度,人與人之間關係的維係靠的是最原始的來往。」他怕自己說得不夠清楚,想了想又道,「在我們大虞,每個人都生活在一個固定的族群之中,在這個族群裡每個人對自己的位置和責任有清晰的認識。這樣的族群有時是以血緣建立起的家族,有時是因某種身份而擁有的階層,比如文官們有自己的族群,商人們有自己的族群,農民們也有自己的族群,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在這個族群裡做什麼,進而知道自己在整個大的國家裡自己處於什麼位置,做著自己該做的事,守應有的規矩,不會輕易去做越界的事,整個國家也就總體而言處於安定有序的局麵。」

草原上似乎隨時都有風,但近日都沒有風沙,風拂麵而來是舒適清爽的感覺,輕柔地吹起謝如琢的長發,淩亂飛舞的頭發卻也自有一番美感,他隨意撥了撥沾到眼睛上的頭發,就任由清風徐來,一雙桃花眼甚至還慵懶地眯了一下。

紮布蘇的神色也是鬆快舒懷的,默了少頃,道:「北狄人入主中原時,燕朝的很多東西都在學你們漢人,但學得很別扭,一邊看不起一邊又被迫無奈地學,最後自然是學成了四不像。我平時也會偷偷溜到北邊胡和魯的地盤去看看他們的朝廷,確實不怎麼樣,朝廷的形製照搬的你們漢人,官職都差不多,但大家的做派還是草原上的做派。我看了很多年漢人的經史子集,也曾向父汗和重臣們推崇儒家和法家,但是他們顯然不感興趣。」

謝如琢也沉默了一會,而後問道:「那你覺得能在中原繁衍綿延千年之久,是因為什麼?其實你要是這個問題的答案,所有問題的答案都解決了。」

「我今天來找陛下,就是想聽陛下說的。」紮布蘇笑了笑,「這個問題我心裡有答案,但想聽陛下怎麼說。」

謝如琢給他一個「好吧」的眼神,呼出一口舒暢的氣,也不吝深談這個話題,道:「中原沃土千裡,城池上萬,漢人能在大多數時候做這裡的主人,不是因為我們會種糧食,年年五穀豐登,稻米滿倉,會做生意,商賈雲集,賺得盆滿缽滿,也不是因為我們有一個運作井然有序的朝廷,有科考有各種各樣完備的官職,擁有最有能力的一批人在治理這個國家,更不是因為我們會打仗,有能征善戰的將軍。」

他似是邊在思索邊慢慢將自己所思所想說出來,抱著手臂,手指無意識地敲著自己的胳膊,頓了頓才又說道:「那是因為我們有很多除去這些東西以外更珍貴的東西,是的,很多。這些東西有些相似卻又不太一樣,但都不可缺少。是我們的經史子集,詩書禮儀,是文人墨客鍾愛的琴棋書畫,也是每一個漢人對於血緣和家族的重視。」

「我昨天問牧仁,你們北狄人有墓地嗎?他說沒有,北狄人有明葬荒野的習俗,人死是凶兆,要由牛車拉去荒無人煙的曠野就地長眠,而你們對於逝者的忌日、冥誕也不太重視,沒有繁復的祭祀禮俗,就連汗王貴族也是如此。因而,你們也就更不會有祠堂有族譜,數代以後,也許你們就會有人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裡,先祖都有誰。正因為漢人有家族的觀念,也就對家族乃至於家族賴以生存的國家有更深的感情,誰進犯了我們的家我們就會把他們趕出去。」

「同樣的,跳脫家族之外,我們的經史子集,詩書禮儀,琴棋書畫又教會我們要去背負更多的責任,我們以自己的先祖為榮,也以寫出流芳百世的詩詞的文人和孔孟老莊孫武韓非等先賢們為傲,我們循著他們的足跡上下求索,繁衍綿延,讓每一個漢人在家族之外也可以有一種非常廣泛的歸屬,在被人欺壓時可以不斷反擊,有人說那是漢人的氣節,但我覺得,或許那是一種歸屬才最恰當。」

「歸屬……」紮布蘇咀嚼著這個詞,像是又想明白了一些事,眼裡閃爍著驚喜的微光,「我們北狄人從小認為自己的歸屬是天地,因而我們的名字往往是江河湖海,日月山川,我們似乎沒有姓氏的概念。但你們漢人每個人都有姓氏,最下層的平民也是如此,父母給他們取名也往往寄予很深的寓意,或是振興家族,光宗耀祖,或是經世濟民,造福百姓,如此一來,漢人的歸屬從出生起就是家族乃至於整個國家,也無怪乎會有更多的責任想去承擔,會有你們說的氣節。」

「嗯。」謝如琢倒是十分享受和紮布蘇的對談,紮布蘇悟性很高,懂得也很多,沒有任何交流上的障礙,「再回到你說向伊勒德推崇儒家和法家,你是認為現在的大虞是在沿用儒家和法家的東西?」

「也不全是,但誠然你們用來維係整個國家的運作最根本的東西離不開儒家和法家,儒家的仁義禮智信,法家的法度。」紮布蘇道,「如陛下所說,儒家讓你們人人知道自己該在怎麼樣的位置上做什麼樣的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能越界,從而在內在上讓國家安定有序。而法家的法度從外力上穩固這樣的安定有序,越界者會受到懲罰,是震懾也是警示。」

謝如琢歪了下頭,笑道:「四王子確實走過很多地方,讀過很多書,也思考過很多事情。不過有個問題不知道四王子是否有所意會,現在的儒家已經不是孔孟的儒家,法家也不是韓非荀子的法家。後世常懷念諸子百家爭鳴的繁榮,但其實我覺得現在也並非是真正的獨尊儒術,隻有一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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