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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暗未暗, 彩霞漫天,猶如一塊藍紫色的畫板,被金紅橙紅的顏料潑塗了半邊, 恰到好處的堆在落日頭頂。
長空由此一分為二,一半是天, 一半是畫。
此時,王府已經掛滿了燈。
林清悅隨著蒲驚寒的動作, 向趙元啟福了福身。
久未相見, 重逢的喜悅湧上他的心頭, 林清悅開心的目光透過麵具落在趙元啟身上。他的感覺很矛盾, 既希望皇兄能發現他,又害怕自己被發現。
他現在這般落魄, 若是被皇兄發現了,皇兄肯定是要心疼的。
但幸好,趙元啟的目光隻是輕輕一瞥,便從他身上挪了開去。
趙元啟搖了搖扇子, 說:「管夠,相爺這邊請吧。」
幾人便沿著青石板路往裡走, 林清悅的目光忍不住的落在趙元啟身上,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但他更怕自己會害了皇兄。
他已經害死一個項誠了。
五指在身側捏成拳,林清悅收回視線,目光下垂看著腳尖。忽而想,他當初就應該力排眾議, 直接找個由頭卸了蒲驚寒的職,然後再禪位給他的皇兄,直接另辟蹊徑。
這皇位若是由他的皇兄來坐, 皇兄肯定會處理的比他好吧。
但現在什麼都來不及了,蒲驚寒已經掌握了先機。
除非……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三人來到路的盡頭,停在一座水榭前。水榭裡,幾名朝堂上的仕宦正聚在一起閒扯,其中一人乍然看到屋外,頓時「蹭」得一下站了起來。
其餘幾人立即跟上。
仕宦們迎麵而來,皆拱了拱手,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道:「丞相大人。」
林清悅猜,他們肯定以為他皇兄出去,是要趕蒲驚寒走的,萬萬沒想到人沒趕走,還帶了進來。
蒲驚寒麵無表情的抬了抬手,「免了。」隨即一步踏進屋裡,說:「繼續,別因為本相擾了諸位的興致,該吃吃,該喝喝,別顧忌。」
說是這麼說,他卻一步登到了主位,直接坐了下去。
林清悅隨後一步,一進門,屋內暖氣撲麵,恍惚以為已經坐在了晴朗春日。
趙元啟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立刻又勾起更深的笑意,說:「相爺既然如此說了,諸位安心吃完這頓飯再走便是,莫惹相爺不高興。」
林清悅抿緊了唇,這幾個仕宦他都認識,是朝堂上一直站在趙元啟一方的勢力,皇兄這個時候請他們過來,難道是準備做些什麼嗎?
他看向趙元啟,頓時有些心驚,趙元啟看向蒲驚寒的眼神與看著他時是完全不同的,那個素來溫文爾雅的皇兄,此刻漫不經心,又帶著幾分厭惡,冷漠。
似乎察覺到林清悅的視線,他側首看了林清悅一眼,眼瞼掀開,眼底滿是陰冷的警告,仿佛在說:再看本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來。
林清悅立刻讓開趙元啟的視線。
他搖搖腦袋,心想,他皇兄那麼好的人,這肯定是因為與蒲驚寒私底下的關係太差了才會如此,而他現在也被劃分到了蒲驚寒的陣營,被皇兄針對很正常。
侍從們添了桌碗,也給蒲驚寒的杯子裡倒滿了酒。
屋裡的仕宦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今晚有點難熬,頓時都「吶吶」如蚊鳴,不怎麼吱聲了。
趙元啟掀袍落座,率先開了口:「相爺今日來本王府上,可不會是為了敘舊的吧。」
蒲驚寒捏著酒杯的手抬至眼前轉了半圈,道:「自然不是為了敘舊。」
他嗤笑一聲:「本相與你,有何舊可續。」
趙元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嘴角下壓,不悅道:「相爺若是不懂做客之道,不若回去找個先生,先好好學上幾日再過來,本王定掃榻相迎。」
屋內的氣氛陡然一僵,仕宦們都顫顫巍巍起來,生怕這兩位一個不注意便動起手來。
他們可都是文官!
正緊張著,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哢嚓——」
握在蒲驚寒手裡的酒杯驀地裂開,酒水「滴答滴答」,撒了一桌。
蒲驚寒滿不在意道:「換一隻。」
一旁伺候的侍從立刻上前,換上新的,又再斟滿酒。
蒲驚寒用拇指指腹摩挲著杯沿,輕笑一聲,這才慢條斯理的從懷裡扌莫出一張信封,用兩指夾出裡麵的信紙,懸空抖了抖。
林清悅甚少聽他笑,下意識便扭頭看去,可還未看清蒲驚寒的臉,目光先釘在了信紙上。
信紙一角印著蠻夷可汗的帝名。
林清悅離得近,看得十分清楚,他腦子裡「劈啪」一聲炸開,當即驚得站起身,劈手就要去奪信紙。
蒲驚寒揚起手避開林清悅,隨後微側著臉,目光像帶著刺,落在林清悅身上,驚出他一身冷汗。
林清悅抿了抿唇,後槽牙緊緊咬住。
能印上蠻夷可汗之名的信,又怎麼會是普通的信,隻怕這是蒲驚寒用來汙蔑他皇兄通敵叛國的證明,但他實在想不明白,蒲驚寒既然有如此強力的證據,又為何不直接交給朝堂上的假天子。
幾乎是瞬間,他想通了,這信一定是蒲驚寒憑空捏造之物!
不行,他不能讓蒲驚寒如此汙蔑皇兄!
要怎麼辦……
林清悅捏緊了拳頭,目光戚戚的看向趙元啟,藏在麵具後的眼睛紅得能滴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