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淚1(1 / 2)
劉主任半靠在搖起來的床頭。包著一腦袋的白紗布,映襯得被打出青紫的麵孔甚是嚇人。床邊的凳子上坐著一個穿著時髦、模樣漂亮、神色尷尬的三十左右歲的女人。
「劉主任,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這女人道歉的態度很誠懇、看起來也很惶恐,估計是來了好一會兒了。可除了說對不起,也說不出來別的什麼新鮮東西了。
「你替楊紅琪來說這話沒什麼意思。你讓他自己來說,我哪裡對不起他了?你們母子當初是我給接生的,」劉主任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她對象從門邊走過來,掐著還想說話的女人肩膀,把她拎起來往門邊推。
「這事兒你來道歉是沒用的。你看著沒?我家老劉因為你家那王八蛋做了開顱手術的。開顱啊!九死一生的事情。你家那王八蛋既然敢攛掇人來打人鬧事兒,他就得承受後果。不然還要警察做什麼!他是當這世上沒了王法規矩了?」
他邊說話邊把幾個袋子塞到那女人的手裡,「東西拿走。以後不要再來了。我家老劉還得好好養傷呢。好走不送。」
女人提著東西被推搡出病室。
劉主任對象關上門恨聲說道:「她消息倒是靈通。你放心,這挑事的和打人的,我都不會放過的。我不會讓你白受了委屈。」
劉主任嗚咽著,眼淚成串地流下來。
「你快別哭,別哭。都是我不好。我該早點在你們省院裡立招牌,讓那些癟犢子們不敢朝你伸手。你可別哭了。這麼哭,可怎麼能養好呢。」
男人心疼地摟著自己媳婦,滿臉的疼惜,讓劉主任更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委屈了。「我就想問問那姓楊的,他這麼缺德到底想乾什麼?」
男人輕拍女人的肩背,煞氣籠罩在他的臉上。
提著東西出門的女人,走出創傷病房就忍不住開始落淚。自己對象到底是為什麼,她也。因為當初劉主任做助產士的時候,還給自己接過生,讓自己母子平安,欠了人家的人情都沒處還的……
一邊走一邊流淚的女人,到了電梯跟前已經泣不成聲了。於是她放棄了乘坐電梯的打算,踉蹌著走去了一邊的樓梯間,坐在樓梯上痛哭失聲。
哭了一會兒,有人在她身邊站下了。
「你這麼哭是很傷身體的。」
李敏本來想乘電梯上樓去看看前兩天開顱的那老紅軍。聽到樓梯間傷心欲絕的哭聲,就忍不住走了過來。女人傷心悲痛的哭聲,讓她莫名地心酸,想過去安慰她幾句。
女人以為是自己擋住了別人下樓,抽噎著往牆邊靠了靠,卻不見人走過去。她詫異地抬起臉,見李敏站在她身後三步遠的地方,關切地看著她。隔著李敏的眼鏡片,她都能感到李敏的的真誠關心。
「謝謝你。我沒事兒了。」女人匆匆地又抹了一把眼淚,有人出聲打斷了她的悲戚,她也沒了再繼續哭下去的想法了。
「你是這創傷外科的?」女人嗓子有些哭後的暗啞,漂亮的丹鳳眼,哭得紅腫的眼瞼,配著有點兒高的顴骨,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我也在這醫院工作。」
李敏笑笑,從兜裡掏出一塊紗布遞過去:「乾淨的。沒用過的。」她沒有問女人在醫院的哪個科室工作,擺擺手轉身踏上上樓的台階,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誰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樣失態的模樣啊。再留下去,下次見麵會尷尬的。
在李敏的身後,女人緊緊攥著小小紗布傳遞出來的陌生人的關心,眼光跟著她上樓的雙腿移動。看不到人了,還在側耳聆聽著頭頂上李敏的腳步聲。
直到腳步聲也消失不見了,她才悵然若失地低下頭,呆呆地不知在思索些什麼。好一會兒之後,她緩緩地站起來,胡亂地用紗布抹去臉上殘餘的淚水、提著東西慢慢下樓了。
李敏來到老領導得病室門外,就聽到外間有挺大得說話聲。她伸手敲門,也沒人出聲回答,等了一下便推開門。撲麵而來的煙霧,嗆得她忍不住掩口回避。大開的窗戶和門之間形成對流,煙霧很快散去。
「咳。朱處長,你們都在啊。我來查房,看看老領導。」
李敏站在門口沒進去。幾個男女的臉色都不好,看來剛才是這幾個男人在爭吵。屋子裡這不好的氣氛,明顯讓她有了忌憚。
「噢,是李大夫啊,快進來吧。老爺子在裡屋呢。爸,李大夫來看你了。」朱家老大神色坦然,伸手推開裡間的房門。
李敏把心神從朱家這幾個麵色難看的男人收回,從朱處長推開的套間門走進去。那中年美婦不停地在擦著滾落不休的眼淚。在她身邊事=是一個沒見過的漂亮的年輕女人,也在陪著她落淚。
小護士在給躺在床上的老領導調整氧氣輸入量。
老人的呼吸淺而慢,臉上明顯地殘留著激動後的痕跡。李敏注意到他在輸液的手指略略有些攣縮。
「你先停了給氧。抽血急診做血氣分析,」李敏拿過臨時醫囑本,邊寫邊繼續說話。「要急診檢驗電解質。再做個急診的心電圖。」
李敏簽好字把臨時醫囑本遞給護士:「找你們乾診的值班大夫過來。我懷疑老領導有呼吸性鹼中毒。」
套間門口圍著看的男人立即就有出去找人的。李敏開始填寫化驗單。才寫到第二張,一個中年男大夫急匆匆過來。
「是創傷的李大夫啊。我八點多鍾來看,老領導還好好的呢。這才多一會兒,怎麼就這樣了?」
「是不是剛才挺激動的了?」李敏開口詢問。
中年美婦人點頭,「剛才生氣來著,氣得大口喘氣。」
李敏放在正填寫的化驗單,看著那中年男大夫問:「給5%c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