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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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嫵收回目光, 也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隻將方才看過的信收了起來,低頭繼續處理公務的時候, 嘴角去不自覺慢慢揚了起來,連反動卷宗的動作都透著輕快。

陳倉若是快馬回京, 大約要三四日功夫,謝嫵算著收到信的時候,和程遠軍隊拔營的日子, 知道也就是這兩天時間, 他就能回來了, 於是真是日盼夜盼,可算是盼到了禁軍進城的日子。

這裡頭也有許多麻煩, 雖本就是禁軍, 但也不可能就這麼浩浩盪盪進城, 省的百姓心裡慌張。

孟瀚因如今領著其餘拱衛京城的禁軍,所以交接的事務便交給了他, 程遠與幾位副將都隻帶了一隊親兵進城,其餘兵卒就要跟著孟瀚返回軍營,修整之後再論功行賞,然後再繼續參與京畿換防。

謝嫵本來聽到消息,就想到城門口去接程遠的,但想到又是要交接, 外頭百姓圍觀定然也不少, 謝嫵並不想在這種時候給外人留下程遠多兒女情長的印象,因此最後還是留在家裡等人了。

若前頭那一個多月是難熬,這會在家裡等著人進門,那簡直就有種百爪撓心的感覺, 謝嫵實在是坐不住,便在屋裡來來回回踱步,一時想他們交接應該很快才是,一時又想,程遠應當已經與將士們分別,不多會就要到家了。

灰裘因著好玩,便跟在她後頭走,胖團團的,時不時還用沒了爪子的那截腿去撈一撈她晃動的裙擺,玩得挺有意思。

謝嫵轉頭瞧見它這樣,便彎要把灰裘抱了起來,喜歡得親了一口,笑說:「灰球灰球,他要回來啦!」

灰裘也不知聽懂沒有,甜甜地喵了一聲,謝嫵就歡喜地又蹭蹭它。

正好這時候,瑪瑙快步跑進來:「夫人!千歲進門啦!」

謝嫵臉上笑一時便收不住了,這時候外頭下著秋雨,她見瑪瑙頭發上都是細密的水珠,便說:「快去收拾收拾喝點薑湯。」

一邊說著,謝嫵便抱著灰裘往門外走。

站在門前,一眼就能望見垂花門外通著外院的路,隻要程遠從外頭進來,謝嫵肯定能一眼看見,屋裡早就備著沐浴用的東西和驅寒氣的薑湯之類,謝嫵還找太醫配了藥浴的藥包,好讓程遠去一去疲憊。

他們這宅子說小不小,可謝嫵在門口等了一會都沒見到人,便覺得不對了,就將懷裡的灰裘遞給了身邊的堇青,拿了放在廊下的油紙傘,也不要人跟著就走進了雨裡,快步往前院去了。

結果謝嫵出了垂花門,拐過一段隔斷的花廊,就見程遠不知為何站在雨裡。

謝嫵見他全須全尾的站在那裡,瞧著應是與信裡說得一般,並未受傷的樣子,當即狠狠地鬆了一口氣,要知道她方才那幾步路,可是自己把自己嚇得夠嗆,什麼壞的都想過了,滿腦子都是程遠是不是受了傷還瞞著自己,因為這個才進門都那麼磨蹭。

她快步上去,抬高了手,將傘遮到程遠頭上,急道:「你這是做什麼?一場秋雨一場涼,萬一病了怎麼辦?怎麼如意也不跟著你?」

謝嫵話說到這,卻是察覺到程遠神色不大對,垂著眼簾不敢看自己不說,臉色唇色也格外蒼白些,她心不由又提了起來,沒撐著傘的手就往他身上扌莫,語氣裡也帶了些慌張:「怎麼了?受傷了?」

等扌莫到程遠手上的時候,謝嫵著實被他手的溫度驚了一下:「手怎麼那麼涼!」

程遠這時候才像是被驚醒一般,忽的抽走了自己的手,謝嫵見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都像是帶著閃躲,便覺得不對勁,但她卻不想在這已經帶上寒意的秋雨裡,與濕了衣服的程遠說話,便又伸手去拉他。

程遠幾乎是下意識地又避了一下,謝嫵隻拉到了他在濕漉漉的袖子,她沒什麼反應,程遠倒是在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之後,露出一些不安的神情來,謝嫵的手抓緊了他的袖子,隻當做自己沒有發覺。

謝嫵自然有許多話想要問,想要問程遠這段日子如何,想要問他為什麼這麼不對勁,可這些問題都被她按捺住了,她拉著程遠往回走,撐著傘的手高舉著朝程遠那邊傾斜一些,想為他擋住更多風雨。

程遠比謝嫵高了許多,她這樣撐傘自然不輕鬆,不過好在她並不是尋常的體弱閨秀,除了不大順手之外,倒也覺得還好。

程遠跟著走了兩步,發現了謝嫵的舉動,忙伸手從她那裡將傘接了過來,傘蓋自然又向著謝嫵那邊傾斜過去,人也站到了迎風的那邊,將風雨都為她擋住。

謝嫵也未阻止,程遠身上已經都濕了,與其和他在外頭拉扯,不如快些回去收拾。

屋裡丫頭們瞧見兩人進來了,自然都迎上來,又是遞帕子,又是遞熱茶。

謝嫵將帕子接過來,隻替自己簡單擦了擦身上的一點雨水,一邊吩咐說:「不要你們忙了,都下去吧。」

他們是夫妻久別,丫頭們自然都以為這是嫌她們礙事呢,就都笑著退下去了。

謝嫵這邊將手裡帕子丟開,便轉頭去拉程遠的手,拉到之後就感覺程遠掙紮了一下,可這會丫頭們都退下了,謝嫵又不是真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除非程遠真的擺開架勢與她拉扯,不然這點掙紮根本不算什麼,她隻一用力便將程遠的手牢牢抓緊了。

謝嫵沒看程遠此時神色,卻也能從交握的手上,感覺到他整個人都是緊繃的,她也不說話,隻是拉著人往屋裡走,一路到了後頭的浴房,這裡早就收拾好了,浴池裡的升騰起來帶著藥香的熱氣。

這浴池是謝嫵畫圖紙時候特意改的,池子不大,但也足夠用來裝她與程遠兩個人,池子底下用陶粒銅管之類做了保溫,冬天時候也能隨意泡澡。

謝嫵並不說話,隻沉默將程遠拉到浴池前頭,解開他的衣服,仔細看他身上到底受傷沒有,她還是疑心程遠是因為瞞著她受了傷。

程遠知道她的擔心,低聲說:「沒有傷。」

謝嫵手上動作不停,回了句:「我要自己看過才行。」

程遠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外衫一脫下來,就能從貼在身上的裡衣一眼看出來,在外頭這段時間,他人消瘦了不少,謝嫵用自己的手比了比,就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覺,這人連月要都窄了,唇不由就抿緊了。

等裡衣脫下來,她就又仔細看過,見隻有一些已經愈合的,若不是因為程遠皮膚白,不然可能都看不清楚的一些不明顯的小傷口之後,謝嫵才真正鬆了口氣,接著就催著程遠趕緊進去泡著。

程遠聽話泡了進去,謝嫵就挽起了袖子,坐到浴池沿上,幫他將頭發拆開,舀了水幫他洗頭發,程遠自己則是靜靜用巾帕擦洗自己。

謝嫵注意到,程遠洗手時候洗得格外仔細,又回想起之前自己拉他的手,他閃躲的舉動,心裡便多少有了了解,她其實有許多話想要問,可此時隻是靜靜動作著,指腹溫柔地在程遠發間摩挲,就這樣一點點感覺他在自己手底下放鬆下來。

這種放鬆不是指單純的身體放鬆,更多的精神上的。

程遠抬手,握住了謝嫵的手,輕輕喊了聲:「阿嫵。」

謝嫵便停下手,轉到他身前來,回應他:「我在。」

程遠抬眼看著她,他沉默片刻才又說:「我有些……」

他話說到一半卻又停住,謝嫵也不催他,隻靜靜等著。

程遠又過了一會,才繼續道:「我有些不知道怎麼麵對。」

他在外頭的時候,是一言九鼎的九千歲,此刻卻神色裡流露出一點迷茫與脆弱來,睫毛也因沾了水而濕潤著,謝嫵本就心疼他,這會見程遠這副樣子,一顆心都被牽動揪緊,也不管衣服濕不濕,隻伸手將他攬過來抱著,輕聲而堅定地說:「不論什麼,我與你一起麵對。」

她大約是這世上僅有的,能以這樣保護者的姿態與程遠說話的人。

程遠輕聲說:「陳倉……」

他隻開了個頭,便有些說不下去的感覺,他一直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陳倉民變,他已經給了最大的耐心,最後也在盡可能減少傷亡的情況下平了亂,可打開城門之後,看到的情形,卻仍舊讓他覺得難以釋懷。

百姓看向他的眼神是畏懼的,仇恨的,他讓兵卒們給百姓發了糧食,讓他們歸家,可人群中卻傳來哭聲,問他:「官老爺,哪裡還有家?」

這哭聲像是石頭被扔進水裡,驚起巨大的波瀾,哀嚎聲哭聲響成一片,若不是走投無路,他們怎麼敢與朝廷抗衡?

程遠知道,一切都不是他們的錯,他們隻是想活下去的人罷了。

他不是沒有殺過人,卻從來隻殺有罪該殺之人,但陳倉城裡傷亡的,更多卻是無辜的百姓,從程遠心裡來說,這些人並無過錯,若真有人該死,那該死的也應是將他們逼上絕路的陳倉太守等官員。

即便是後來大軍圍城也仍舊抵抗,也不過是因為他們心裡對朝廷的信任,早就被消耗乾淨了,官老爺的話,他們不敢再信,也不願再信。

可悲的是,程遠自己便是大雍朝廷的代表,哪怕心裡再是認同,可麵對這樣的民亂,他也不得不出兵平亂,將那些不平鎮壓下去。

甚至站在一個掌權者的角度來冷靜看待,此次陳倉民變,程遠應對的並不算好,若不是最後有火炮震懾,迅速解決了一切,一開始的拖延與事後的寬容,很可能就會招來下一次動盪。

但程遠終究是血肉之軀,麵對那一雙雙絕望的眼睛,聽著那一聲聲的哭喊,他心中怎能不被觸動?知道自己是對的是一回事,可眼見著這樣烈獄一般的場景,那些被藏在心底的情緒,終究翻滾起來。

他甚至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叛徒,他本來應該與這些人站在一起的,可現在能為他們做的,卻又那麼少,連承認他們的苦難,都要先在心中過一遍大雍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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