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孟阿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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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澤:「今天上午,肇事司機宣判了。」

他似乎剛剛什麼莊嚴的場合離開,一身西裝,抿著嘴,看不出太多表情。

嗓音很低,慢慢道:「十五年。我已經盡力……阿越。」

說到最後,應澤停頓片刻。

他坐在路邊長椅上,周遭都是來往行人。身後有一棵樹,可這會兒已經是十一月,樹乾上光禿禿的,隻掛著零星幾枚枯葉。

有過路人偶爾瞥過他一眼,心中納罕。一個長得不錯、穿著正式的男人,怎麼就坐在這裡,自言自語?

應澤:「原本打算從法院出來,就去探望你。可出來的時候,阿姨狀態太差了,我不放心,還是先送叔叔阿姨回家。我們說好了,明天再去,你先等一等吧。」

他停頓片刻,又說:「他們頭上都多了白頭發。阿越,如果你還在,看到這些,該有多心痛?」

應澤身前,是一條馬路,上麵是川流不息的車流。

三個月前,孟越在這裡車禍,司機逃逸。

當下,應澤送完孟越父母,原本打算打起精神、先回公司處理積壓的事務。可常走的那條路上似乎出了什麼狀況,導航軟件上紅了一大片。司機沒辦法,繞了遠路。可繞著繞著,竟然來到這裡。

應澤讓司機停下,把車靠在路邊。自己下車,覺得這就是冥冥天意。

他近來很忙,已經很長時間沒和好友講話。這會兒身側沒有認識的人,倒能絮絮叨叨,說出很多。

孟越才二十三歲,剛從大學畢業不久,對未來有一腔抱負。這三個月來,應澤始終在想,如果自己沒有拉孟越進公司,而是讓孟越自由自在地在外創業,是不是說,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孟越家境不錯。他父親是個作家,走嚴肅文學路線,有過頗多出版物。母親則在大學裡任教,語言專業。

兩人對孟越實行放養,從不多加管束。

應澤曾去孟越家做客,在孟越房間裡看到滿牆搖滾海報,還有角落裡的滑板、貝斯。見應澤留意這些,孟越就靠在門邊,笑一笑,說:「我上初中的時候特叛逆。當時還想過組樂隊,結果到後麵,一起玩兒的人都被他們爸媽揍回家中考了。沒辦法,樂隊起不來,我隻好跟著好好學習。」

他雖然散漫,但又很聰明,順利考上市內最好的高中,又升入排行to的大學。

應澤和孟越是大學同學,到大四畢業季,身邊其他同學要麼準備升學,要麼四處麵試,想要拿一份心儀的offer。隻有孟越,他跟著去了幾場招聘,都沒什麼興趣。私下裡和應澤提起,說自己有些想法,但還需要完善,一時之間不能實施。

應澤抱著開玩笑的態度,問他,要不要先到自家公司待一段時間。

孟越欣然應許。

應澤沒虧待孟越。他剛從父親手上接過公司,就力排眾議,讓孟越空降去效益最好的團隊。

孟越也沒辜負應澤的眼光。九月車禍時,他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應澤,笑嘻嘻和他講:「簽完這單,今年嘉誠的流水就能超過去年整年了。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吃飯。」

接到這通電話的時候,應澤正在聽秘書念接下來一周的行程安排。電話鈴聲響起後,他比了個手勢,示意秘書暫緩。秘書識趣地收回ad,看應總與孟經理打電話。應總在公司裡總有些不苟言笑,甚至過於嚴肅了些,不像是二十出頭的人。但在與孟經理打電話的時候,他表情會有不自覺的舒緩。

眉梢放鬆,到後麵,甚至低低笑了聲,說:「好,等你好消息。」

結果卻等來了孟越的車禍。

此刻,應澤講了許多話。

對此,孟越半蹲在他麵前,小心翼翼地在應澤眼前揮揮手:「……嗨?」

你在說什麼啊。

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應澤不理他,繼續碎碎念。

孟越嘆口氣,慢吞吞放下手,站起身,打量四周。

周遭那麼多人,有人會看應澤,卻沒有一個人會將視線落在孟越身上。有一個穿著時尚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蹬蹬蹬」走來,直直撞上孟越的身體。孟越睜大眼睛,剛想說一句「小姐你會不會看路,怎麼直接往人身上撞」,瞳孔驀然一縮。

那個女人直接從他身體中穿了過去。

該怎麼描述那一瞬間,孟越的感覺?

他的意識成了空白,耳邊是風聲,是天上飛鳥略過雲叢,是車輪駛過時的路麵震動。他與整個世界融為一體,呼吸停滯,眼前是大千世界,又是茫茫無物。

「呼……」

說來繁復,實際又卻隻是一瞬。那女人從孟越身體中走過,孟越就宛若自雲端跌落,重新撞入自己的魂靈之中。他大口大口喘著氣,低頭看自己的雙手、雙腳。

耳邊是應澤的講話聲,嗓音很輕,清冽若山澗冰泉,卻又因為難過,多了幾分難言的苦意。孟越甚至覺得,應澤的眼眶已經微微發紅。

孟越一頓一頓,抬頭,看著應澤,連思緒都仿若被抽離了。過了許久,才恢復自己的意誌,想:哦,他很難過嗎?

難過什麼?

孟越茫然,腦子很亂,根本理不清思緒。

很快,又有一個人朝孟越走來。這回是個步履匆匆的中年男人,同樣是西裝,一樣黑白色,在他身上,因沒有適度剪裁,隻是大眾尺碼,愈發顯得男人肚皮臃腫;到應澤身上,就能勾勒出他的寬肩窄月要,更襯出容色耀人。

隻是此刻心情低落太過,於是眉眼間抹上了淺淡陰霾。即便如此,仍能吸引旁人目光。

這回,孟越眼疾手快,先往後退了一步。見那中年男人從自己剛剛站著的地方走過,才重新到應澤麵前,再次蹲下。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孟越笑了聲,對應澤說:「我死了,對不對?」

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或許是死亡現場。此時此刻,孟越艱難地從記憶裡扒出一段vcr:自己正在開車,車裡放著他最喜歡的音樂。年紀上來了,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喜歡搖滾、喜歡吵鬧。到這會兒,孟越更傾向於舒緩的曲子。聽在耳中,一方麵是放鬆,一方麵也能成為思索事情時的背景。

他想著自己做出的幾套方案。嘉誠是製造企業,旗下最重要的產業是鏜床製造,算是整個工業框架中的一顆螺絲釘。隻是隨著三代發展,這顆螺絲釘穩健成長,成為行業龍頭。

既然是製造業,那最重要的,還是銷售渠道。嘉誠有固定合作方,但也需要不斷開拓新買家。孟越當時的目的,就是說服一個發動機廠,選擇嘉誠的產品。

他對那個廠子的業務了如指掌,也對嘉誠旗下設備的各樣優勢、功能倒背如流。可惜到現在,一切都沒了用處。

他記得自己當時看到了紅燈,於是慢慢放緩車速。可孟越遵守交規,不代表其他人一樣遵守。

孟越腦海中劃過一張張畫麵。自己手搭在方向盤上,哼著歌,等紅燈時間過去。就在這時候,身上突然一輕。那之後,才是一聲巨響,還有席卷全身的疼痛。

等等——

他皺眉,嘀咕: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又好像是自己已經發現,路口有一輛不受控的車子朝自己沖來。於是孟越果斷打了方向盤,寧願自己違章,也不能直接被撞死!

輪胎在地麵擦過,發出一聲尖銳響聲。孟越緩緩轉頭,己有沒有成功避開。可在這一刻,身體一輕,一聲巨響,全身劇痛!

不對。

好像……好像是自己提前闖了紅燈,直接朝著那輛車子撞過去。兩車碰撞,一聲巨響——

不對。

自己明明提前下了車!站在人行道上,往前跑去。一輛車朝他沖來,身體被撞到十米之外,重重落在地上!

孟越捂住額頭,腦海中一片「嗡嗡」聲。

其他人碰不到他,他自己倒能碰到自己。

他看不到。自己臉色發白,手腳幾乎透明,好像下一刻,就要消散在空氣裡,再也找不出一絲痕跡。

他看到的,是:應澤深呼吸片刻,整理好表情,然後站起身,往一邊的車子走去。

孟越回頭,去看應澤的車。熟悉的司機坐在駕駛座上,車牌號是個很吉利的數字,最後兩位是88。這車不是嘉誠公車,而是應澤私有。當初他買車、搖號時,孟越還一本正經地拋了兩枚硬幣,然後「驚喜」道:「一正一反,看來你搖號的事兒有著落了。」

應澤哭笑不得,問:「如果是兩個正呢?」

孟越:「是個特好的號碼。」

應澤:「兩個反?」

孟越:「是個比較獨特的號碼。」

應澤無可奈何,朝他笑一笑。孟越看在眼裡,欣慰,說:「你就該多笑笑。一天到晚繃著臉,苦大仇深的……」

應澤哭笑不得,說:「哪有。」那之後,或許是聽從了好友的建議,臉上的笑倒是的確多了。對此,秘書胡小姐十分受寵若驚。

時間拉回現在。司機下車,為應澤拉開後車門。應澤神色復雜,看著眼前街道。而孟越思緒快過大腦,快步上前,跟在應澤身後,坐進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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