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後怕(1 / 2)
應澤聽完這些,久久無言。
最終,隻說:「還好……」
比起感慨紙人遭遇,應澤的重點在於:還好孟越沒有走到這個境地。
他改變主意,「還是我送你過去吧。到了後和之前一樣,把手機帶上,有問題隨時發給我。」
孟越:「?」
他不明所以,眼神問:你不累了?
片刻後,又記起來,應澤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孟越寬容地想:沒辦法,都是因為應澤太了解我一舉一動,總給我造成錯覺。
他改為出聲提醒好友:「你明天還要上班。」要到年底了,嘉誠核賬。每年這個時候,應澤都忙得一塌糊塗。
回顧前麵幾天,應澤已經數日沒有安生上班,一天到晚跟自己跑來跑去,從城南到城北,接下來還要去城東。
應澤不否認這點,但說:「明天晚點去,可以加班。」
孟越嘆口氣,抱怨:「剛剛還說相信我。」
應澤:「是啊,相信你。」他一頓,坦誠,「但你嚇到我了。」
孟越挑眉:「還是我的錯?」
應澤深呼吸,睫毛顫抖,一點淺淺陰影落在眼下,「你覺得那個紙人的家人,他妻子、孩子,會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處境嗎?」
孟越不假思索:「不知道。」
平常人,或許會被鬼故事嚇到,會擔心上廁所的時候看到紅手綠手大白手。可有誰沒事兒乾,會腦補自己死掉的親人成了旁人驅使的鬼物?
應澤淡淡笑了下,說:「如果她知道,她那會兒會要錢嗎?」
孟越有些意外,看著應澤。
應澤一手與他蓋在一起,另一隻手抬起來,揉了揉眉心。他的確開始覺得累,但也真的還好。他才二十多歲,上大學時因嘉誠事忙,平日占用太多時間,也曾在考前突擊,一晚背完一本書,第二天不眠不休上考場。到現在,不過短短數年,歲月尚未磋磨身體、留下深深印記,應澤覺得,自己還年輕。
所以可以撐住。
忙一些、同時處理兩邊事情,沒問題。
他說:「……這是題外話。我是想說,她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家人出事了。」
孟越意識到什麼,喉結滾動。
應澤:「我剛剛忽然想,你病床上那些東西,究竟是做什麼用?在我和叔叔阿姨不知道的時候,會不會已經有紙人接觸過你,隻是沒能成功?如果在庭審之前就『成功』了,孟越,我們根本沒有渠道知道你會經歷什麼。」
叔叔阿姨會日復一日照料病床上的孟越,日復一日憔悴,日復一日心懷希望,卻始終等不到孟越醒來。
光是想到這點,應澤就覺得撕心裂肺,無比痛楚。
他會陪著叔叔阿姨,或許十年、或許二十年……其間艱難,哪怕沒有切實經歷,應澤也能想到,一定會有很多人,無論是孟越的姑姑,或是叔叔阿姨其他家屬,他們會覺得「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忍叔叔阿姨蹉跎生活。
終有一天,會有人勸叔叔阿姨放棄孟越。
錢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感情上的折磨。
過去百餘天,孟越的身體一直被照顧得很好,有護工按摩,肌肉不會萎縮。但躺在床上,天長日久,他總會變成另一個樣子。
不再是應澤記憶裡那個引人注目、無比耀眼的青年。
午夜夢回,應澤無數次捫心自問: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會站出來對叔叔阿姨說,以後由我照顧孟越嗎?
叔叔阿姨會不會覺得我多管閒事?
會不會看出我藏在水麵之下最深深處的心思?
會不會因為我「多此一舉」,而又添一重長久折磨?
最讓應澤毛骨悚然的是,或許在他與孟英哲、岑麗珠糾結這一切時,幕後之人曾派遣失去神智的孟越做什麼,雙方在同一條路擦肩而過,卻互不知曉。
這樣的聯想,讓應澤心如刀絞。
他畢竟知道此刻自己在咖啡館中,於是始終表現得很克製。
但孟越忽而發覺,隨著一句一句話,應澤眼梢帶出微微紅色。
他有一張很好看的麵孔,燈下朗朗如月,又因這絲薄紅,多了難言脆弱。
孟越看在眼中,心裡自然而然浮出一個念頭:應澤又快哭了。
這才短短三天,好友就在自己麵前哭了兩次。
他看起來很難過。
想到這點,孟越心道:對,這次是因為我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