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六月二十二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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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啪啦。

被水滴打在窗玻璃上的細微聲響敲醒,23264號睜開了眼睛。深黑色的眼珠遲鈍地轉了半圈,停在窗戶的方向上。稍有些汙濁的小小窗玻璃被幾根鐵條嚴實地擋上了,從23264號的角度隻能看到一片被幾根鐵條分割開來的微弱晨光。

她悄無聲息地坐起來。

雨點落在窗玻璃上,劃出一條條極細的痕跡。密密麻麻的水滴沿著痕跡緩緩下落,到末端顫巍巍停住了,變作無數個微小的驚嘆號。窗外是一片煙似的白色水霧,放風場籠在其間,像是微微搖晃的朦朧夢境。

下雨了。

之前,六點響起的刺耳起床鈴總會把23264號驚得從睡夢中猛醒過來,大口大口喘氣,心髒撲通撲通直跳。漸漸地,她的生物鍾調到了六點之前,鈴聲響起前就睜開雙眼,在清醒的狀態下聽鈴聲就會麻木一些。今天也是這樣。23264號又躺下了,拿堅硬粗糙的被子遮住下巴,呆呆地看著窗外。

忽然,她伸出手,對著那溢滿光芒的窗戶描畫了一個人形的輪廓。

「六月二十二號。」她說。隻是嘴唇動了幾下,卻沒有一點聲音漏出來。

今天的工作是縫毛絨玩具。這活兒沒什麼技術含量,隻需要坐在工作台旁一針一針地縫好布料,算是個輕鬆卻枯燥的工作。23264號乾了這麼多年,動作就像機械一般迅捷而死板,休息時間也不停下,進度很快超了其他女犯一大截。她佝僂著月要,低著頭,眼睛卻好像沒在看手裡的布片,那死水一樣的瞳仁裡隻有虛無的黑色。

旁邊的獄友皺起了眉。她扭頭跟身邊的人說起話來,聲音不大,卻正好是能讓23264號聽到的音量。「瞧她那副死樣……」

「你還沒習慣?這麼多年,每天都哭喪個臉,跟死了全家一樣。」

獄友咬著下唇笑笑,不回話,忽然身子一歪,重重撞了23264號一下。23264號從凳子上跌下去,長針深深地紮進了手指,豁出個血淋淋的大口子。獄友手裡的針也紮在她大腿上,不知是否有意而為,獄友推了好幾下針才抓緊了拔|出來,撐著桌子坐正了,跟身旁的人掩著嘴嘻嘻笑起來。

倒在地上的女犯掙紮著爬起來,回到凳子上坐好。

她一句話沒說,隻是麵無表情地抹去了手上滲出來的血珠。

吃過晚飯,是短暫的休息時間。此地的夏季白日極長,傍晚時分依然是光明如晝。23264號坐在正對著放風場的台階上,看順著屋簷不斷地落下雨滴,在腳旁的小水窪裡敲出一圈圈漣漪。本來一環套一環各不相連,卻偏偏有不同的水滴落下來,每一點震動都掀起整個水麵的晃動,幾毫米的波浪此起彼伏,在水窪裡織成一張細密的網。

不遠處的台階上,聚集了四五個女犯在聊天。她們本想在場地裡好好跑兩圈兒,卻礙於雨天無法做到,隻好窩在台階上不鹹不淡地扯閒天。監獄裡的話題是很匱乏的,不是回憶入獄前的往事,就是吹噓出獄後的前程,聊著聊著她們自己也煩了,於是談起了各自的男人。話匣子一打開就合不上,一群短頭發的女人聊得臉頰緋紅,不斷冒出意味怪異的笑聲來。

上午撞了23264號的獄友剛剛因為個葷笑話樂完,眼神一轉,定在不遠處那個木偶一樣的人身上。她拿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人,挑起話頭,「哎,你說,阿鬼會有男人嗎?」

「就那張嚇死人的醜臉,會有人看上她?」

「那可不一定,遮上臉,或者關上燈都一樣做那事嘛。」

「噗,那身骨頭能把男人給硌死了!」

「而且啊,大張你弄過她,你又不是不知道,用掃帚把兒乾她,她都跟條死魚似的不說話,有啥意思?」

「就是嘛!又不是在奸屍!」

「哈哈哈哈哈哈……」

23264號沉默地坐著,雙手放在兩條麻杆一樣的大腿中間,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裡寫字。

一橫一豎一撇一捺,重復一遍。她就這樣一遍一遍地寫著,越寫越快,指甲在手心劃出一道道紅痕。

明天是六月二十三日。原本這一天並沒有什麼特別,隻是漫長夏天裡一個普通的日子。但就是這個平凡無奇的日期,數年來她默念了幾千幾萬遍,將其變成了心上最深刻的數字。

這天是林易時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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