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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過兩天會更忙。」我忽然有點委屈,「你以前出差也很少給我打電話。」

「舟舟好小氣哦!」

又是我背鍋,我委屈+1,心說老子小氣還不是因為在乎你。但藍山在那邊語氣輕輕地和我撒嬌,就像用羽毛輕輕撩我的後頸肉一樣酥酥麻麻的,令人遐想無邊。我原本已經壓下去的愧疚又瘋狂滋長,天知道我此時此刻有多討厭我自己,藍山這麼好,我哪裡舍得不愛她。

「舟舟。」她忽然叫我,「外婆轉到市醫院來了。」

我愣了愣。

藍山又說:「我今天……拿到了病危通知書。」

我想我大概是太久沒睡好了,以至於藍山和我說這麼重要的事情時,我腦子裡一片混沌,根本思考不出個所以然來。藍山的口口勿像哄我睡覺一樣溫和,我幾乎能想到她靠在陽台上吹風,眼神茫茫然又輕飄飄飛到遠方的模樣。

我深呼吸一口氣,強自歡笑:「找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了嗎?」

「是的呀,但外婆年紀太大,醫生說,如果外婆願意的話,就把她帶回家吧。」藍山沉默了一會,忽然又輕笑:「你不在的話,我一個人可能處理不過來,所以還是讓外婆繼續在醫院接受治療了。」

我忽然很慌。

記憶中藍山好像隻有第一次帶我去療養院時才失態過,此後無論經歷什麼事,甚至是走takki大開受傷的時候我都再也沒見過她驚慌失措的樣子。藍山是永遠理智的姑娘,她理智地處理意外,理智地奔赴未來,甚至理智地愛我。

而她現在理智地麵對死亡,我卻覺得五髒六腑都好疼,疼到我無法說話。

藍山也沉默,然後問我:等死原來是這種感受嗎。

記憶中我們好像也曾經討論過死亡的問題,在一個飄著關東煮氣息的冬夜裡,我們曾經吵過架又無比親密地擁抱,她對我翻開泛黃的記憶,以不算幸福美好的經歷換回了我的理解和原諒。

我那時候沒有把故事說完,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藍山的媽媽在離婚之後病逝,唯一陪伴藍山的人就隻剩下外婆。

我從倒序的故事裡看穿了時間的伏筆,閉上眼睛就能想起老屋子的陽光和令我驚艷的芭蕾舞。藍山是擅長講故事的人,連苦痛都描述得從容不迫,但我總覺得藍山沒有徹底釋懷。因為縱觀那些陳舊故事的字裡行間,她疲於失去,好像從來沒得到過愛。

「……你不要著急,等我回去。」

「你才走了半個月呢。」藍山說,「剛剛不是還說過兩天最忙嗎?」

「我自己會考慮清楚的。」

我說話的聲音好像有點奇怪,有些啞又有些微妙的腔調,藍山大概是又聽出來不對勁了,於是又溫溫柔柔地說不用太在意,下了病危通知書又不一定會出事,外婆過兩天就康復了。

我有些器官又開始像溺死一樣地、窒息地疼,疼到我開始胡言亂語:

「我很愛你。」

我渾渾噩噩,不知道應該為自己的沖動慶幸還是懊悔。上次我的告白顯得太過倉促,而這次假如我沒有精神錯亂,那我大概是說出了口,在她完全清醒的情況下。可我為什麼還是覺得慌亂不已,我把我所有的愛從心口剜了出來,血淋淋地捧給她看。

但藍山沉默了一會,笑著罵了我一句小笨蛋。那是我人生中最期待的一刻,我期待她回應,期待她的寵溺,期待她笑眯眯地說我也愛你。

可我沒等到,因為那時候有人敲門,藍山停了停,然後說主治醫生來查房了,要和我討論一下病情。我們下次再聊,好嗎?

她說了一個很像疑問句的陳述句,根本沒有過問我的意見,很快掛了電話。

我靜靜地聽完了一連串呆滯的忙音,然後關機,重新縮回被子裡。

這一夜我過得意外地平靜。

平靜和失眠兩個詞是不沖突的,我絕大部分的記憶隻有天花板上濃鬱的一團黑暗,然後在極少數淺眠的時間裡我又在夢那條蛇。但它這次沒有沖我齜牙咧嘴,我也一反常態地沒有再害怕它。夢裡的我坐在陽光下的椅子上看書,然後和它說你又來啦。

你看到了嗎。

我所有的愛都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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