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應悔偷靈藥(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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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過了前塵,便想想後路罷。咱們如何出去?」阿音拍拍手上的殘渣。

語畢她晃晃下巴,好整以暇地望著夏姬。夏姬卻哀哀道:「我在這畫中幾千年,好容易來了人,怎能不留客呢?」

阿音嫌棄極了她那副扭扭捏捏的模樣,冷笑一聲道:「方才的符咒你是見識過了,這畫裡雖殺不了你,卻有法子折磨你,索性寫幾個符子將你一日燒三回,姑奶奶倒瞧瞧,是你先疼死,還是咱們先餓死。」

塗老幺亦七七八八地想法子:「她愛美,不如將她捆了,立個鏡子在跟前,寒磣死她。」

「妙啊!」阿音來了精神,雙手一拍,「這法子可真是——」

她對上塗老幺略有得色的臉,笑道:「娘們兒得再不能夠了。」

卻聽李十一開了口:「以你之言,那畫乃屈巫同你風花雪月時所作。」

夏姬不明所以,默著眼神剜她一眼:「正是。」

「那麼,上頭的你,為何在哭呢?」李十一抬眼,抿唇望著她。

夏姬一震,見李十一拍拍衣裳下擺,站起身來,行至她跟前,問:「你若意在報復,該暢快才是。你哀而不得的……是什麼?」

那畫上的夏姬,原本應當是在笑,可凝了數年的怨懟,竟化了哀戚之容。

「哀而不得?」夏姬將被擰過水一樣的眼皮耷拉下來,遮掩似的疊了三四層。

李十一抬手,一枚定身符貼在她腦門上:「阿音,探骨。」

南扌莫骨,北問棺。問棺之用,在通棺聚靈,請精魂答一問。而扌莫骨則分三探,一識人鬼身,二曉生卒年,其三,便是感知人死燈滅之時,未出口的最後一句話。

垂死之眼,可視魂魄;彌留之語,能通陰陽。

阿音吃吃一笑,站起身來,伸手勾過夏姬的尾指,將指頭一根根嵌進去,與她十指反扣略向上一提,而後左手穿過她的身子,食指同無名指自龜尾、肺腧而上,直達天柱骨,輕敲了兩下。她一麵敲,一麵媚態橫生地笑,虎口的張弛同呼吸一樣撩人,撫扌莫過雙肩,又置於前月匈膻中和天樞處略揉了揉,最後勾起指頭抻起她的下巴,拇指將唇中抵住,附耳過去,嬌聲道:「若有未盡言,說與姑奶奶聽。」

她的音調如吟唱一般,微闔的雙眸亦隨著呼吸上下起伏,塗老幺瞪大了眼,見那夏姬眼皮劇烈地抖動起來,似被鎖了魂一樣惶恐不安,兩頰的浮肉叛逆地起伏,最終將一切顫栗匯聚在於唇邊,念咒一般吐了幾個字。

阿音滿意地放開她,手絹子沾沾額頭的汗,癱在凳子上向李十一挑了挑眉。

塗老幺雙手撐在桌上,探身越過一大半桌麵,十分稀奇地問她:「你的看家本領?」

阿音點頭:「怎麼?」

塗老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音皺眉詢問,隻聽塗老幺眉飛色舞道:「這扌莫骨是原本便這德性,還是你自個兒循著理想,嘿嘿,發揮了些?」

阿音一個絹子甩過去,見李十一望著她,便不再同塗老幺計較,隻伸出兩個指頭道:「倆字兒,束薪。」

李十一抬手將定身符摘下來,問夏姬:「束薪?」

夏姬如久困獲釋一般鬆了筋骨,險些癱倒在地,李十一伸手將她背部略微一扶,她扶著牆根兒站定,挺了許久的背又老龜似的弓起來,被打回原形一樣驅逐了體內不合時宜的少女。

「束薪,束薪……」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我將死之時,念的竟是他。」夏姬聲嘶力竭地咳嗽起來,月匈膛嘶嘶作響。

「他是誰?」塗老幺見她這模樣,竟有些不忍。

夏姬滿頭華發靠在牆上,磨蹭出窸窣的聲響,癢得恰似正當年時梳角攏發的滋味,她道:「我幼時頗不起眼,兄長姊妹厭棄我,下人自也不必討好我,唯有束薪。他乃弄火的侍奴,連名字亦是一捆柴火。」

「他同我吟歌,摹我作畫,替我梳頭,還贈我桃枝。」她並未再說下去,可旁人從她的眼神裡讀出了許多,那桃枝,大概便是她口中「尚未生發的情愛」。

「多矯情的事兒呀,」阿音道,「原本有了那不愛皮相的真心人,卻偏偏拋了換皮相,待有了皮相,卻又念起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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