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時逢故人(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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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歸了家,便是一日三餐熱炕頭,幾人好容易散了緊繃的弦,倒是過了一兩月的安生日子,宋十九同李十一住在一個院落裡,每日晨起李十一開門,總能見她將打滿的水桶擱下,袖口挽得高高的,抬著瑩白的小臂擦擦臉上的薄汗,笑吟吟問早。晚間李十一翻書,她又隔三差五呈上新學的糕點,等李十一嘗了一兩個,她也不走,隻見縫插針地替她裁紙洗筆。

陽光好的時候,她去市集淘了種子,將滿園的花圃都播了種,說等夏日一到必定蓊蓊鬱鬱,滿室盈香。

天兒暗的時候,她搭了凳子拎著漿糊,說李十一的窗紙不透亮,要新糊薄些的蟬翼紗,省得瞧一日書眼睛疼。

三人看顧長大的宋十九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姑娘,習得了阿音的察言觀色,李十一的不疾不徐,塗老幺的厚臉皮,還同塗嫂子似的閒不住,殷勤得似被抽了鞭子的陀螺。

李十一起初有些不習慣,天長日久的,便也任由她去了。

待得開了春,漸漸有些暖和的樣子了,塗嫂子口中的閻浮提才有了動靜,這一回她卻未登門造訪,仿佛篤定了李十一歸了家,隻差了小廝呈上一封頗有樣子的名帖,說請她去宅子裡敘一敘。

阿音正坐在四角桌的正南方搓著嘩啦啦的骨牌,扔了一個二餅到塗老幺那頭,笑道:「竟是個場麵人。」

塗老幺對著宋十九努努嘴,示意不大熟練的她趕緊扌莫牌,又遞了一杯熱茶給下手的媳婦,這才得空問李十一:「怎麼樣,去是不去?」

「那名帖,你細瞧瞧?」阿音手一撥碰一對五萬,「純金鏤的封皮兒。」

「大人物。」塗老幺瞄一眼,點頭應和。

李十一懶得瞧他兩個說相聲般一唱一和,將名帖捏在手裡往外走,經過牌桌子時,在笨手笨腳的宋十九後頭停了停步子,長指一探替她扔了一個八餅出去,食指在牌麵的縫隙裡蜻蜓點水般提點了三兩下,道:「胡這個,這個,同這個,記住了。」

語畢她收回手,麵皮上仍舊沒什麼表情,轉頭邁步出了門。

她袖口的香氣還若有似無地縈繞在臉頰邊,宋十九怔怔望著她的背影,聽見阿音忍不住暗罵一句:「她大爺,絕了老娘的八餅。」

塗老幺幸災樂禍地晃了晃腦袋,舒坦地將背靠在椅子上,嘴裡念念有詞眯眼扌莫牌。

第二日幾人起了個大早,吃了早飯便往閻浮提的宅子裡去,塗老幺翻出了最嶄新的一身兒素袍子,還央著阿音給他的頭發打了些刨花水,顱頂堆得高高的,瞧上去有些先生的樣子,他行在前頭,穿過舊時遊盪的胡同,竟沒幾人認出他來,他頗有些得意,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他塗老幺跟著十一姐學手藝,也是很有些改頭換麵的奔頭。

閻浮提的宅子離得近,不過兩條街便到了跟前,宅子在胡同最裡端,中等大小,門前卻被掃灑得很乾淨,一個報童模樣的小子在石獅子前撒尿,被塗老幺吆喝了兩句,拎著褲子便撒丫子跑了。

「這高檻大戶的,竟一個看門的也沒有。」塗老幺一麵念叨,一麵上去扣了扣朱木門上的響器。響器剛落下,門便從裡頭開了,一人寬的門縫裡是一個精瘦的男人,除了蒼白些,眉眼十分普通,令人過目即忘。他見著李十一,愣了愣,便垂下頭躬身將他們讓了進去。

院子裡一股玉疊梅的暗香,隱隱綽綽地浮動著,格局同擺件都十分講究,塗老幺正想上手扌莫一扌莫簷下鑲玉的柱子,卻忽覺腳脖子處一熱,一隻撅著屁股的老母雞咯咯噠噠地自他跟前擦過去,在院腳處停了下來,昂首闊步抖著雞冠。

「雞?」塗老幺被嚇得不輕,再一細瞧,廊下又踱了幾隻公雞過來,也不怕人,正著穩定的雞頭打量他。

這格格不入得稱得上是詭異了,塗老幺同阿音對視一眼,正要開口,便見回廊的盡頭一個弱質芊芊的姑娘站起身來,拍拍手上殘留的小米,滿意地瞧著幾隻肥碩的雞埋頭啄食,又抬手挽了挽耳發,橫煙似的眸子對上李十一:「阿蘅。」

聲音自帶三分啞,卻並不難聽,若用食物來形容,那大抵是米漿,不花哨,也沒有葷腥,潔白如膏的一層,帶著絲毫不冒犯的香氣。

李十一停下朝她走去的步子,疑惑地望著她,這姑娘瞧著有些眼熟,白皙而柔弱,仿佛不當心便要折斷月要肢似的,李十一在記憶裡遊移了幾番,終於揚眉下了結論:「我見過你,在西安。」

陰雨霏霏的古玩市集,擦身而過的撐傘姑娘。

姑娘不置可否,略略帶笑點點頭,示意他們同她到院子裡去。院子裡陽光烈,將她氣血不足的臉照得略微透明,臉上連細微的絨毛也沒有,似一汪光滑得不見毛孔的美玉。

塗老幺不曉得為什麼,腿肚子無端有些顫,他磕了磕膝蓋,扯住阿音的袖口,阿音同李十一對視一眼,詢問是否要找機會探她一探,李十一卻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那姑娘仿佛對她們的神交了然於心,隻行至石桌旁坐下,不遠不近地望著他們,身後立著方才那個精瘦的男人。

終是李十一先開了口:「閻姑娘。」

對麵的人略抬了抬眼皮,眼裡含著溫吞的笑意:「你從前,慣常叫我阿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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