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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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回來時,桌上的午飯吃到一半,阿音去廚房盛了一小碗白米,一麵夾菜一麵同李十一講述縉雲山老墓一事。

諸人沒什麼言語地聽了,唯獨阿羅在「阿平」二字蹦出來時停下筷子,深深看了阿音一眼。

用過飯,李十一未交待下一步便回了屋,掩門籌備了一整日,第二日隻在房內簡單用了幾個饅頭,待天邊布上彩霞,才掌著略腫的眼皮子自裡頭出來,手揣在褲兜裡小步顛著下了樓,身後跟著輕裝簡行的宋十九。

阿羅在晚霞的餘光裡聽戲,留聲機一圈一圈地轉,咿咿呀呀的嗓子吊著她溫軟的目光。

李十一提步走過去,環繞半圈:「阿音呢?」

五錢在桌邊翻著一本兵書:「同阿平先生吃飯去了。」

阿羅抿了抿蒼白的嘴唇,抬眸看向李十一:「要上山麼?」

她頓了頓,又道:「她大抵不曉得你要白日去。」

她不知自己為何鬼使神差地替她解釋了一句,這話在李十一同阿音的關係裡顯得有些多餘,也襯得她自己有些多餘。

李十一擰了擰眉頭,眨了兩下眼,最終未說什麼,隻問阿羅:「你去麼?」

阿羅以手支著下巴,忖了忖,道:「如今神荼令在你手裡,我是不起什麼功用了。」她將眼神落寞地沉下去:「我等她。」

這是她說過最卑微也最固執的一句話,她守候阿音守候得足夠久,久到她不敢確定這是不是最後一回。

李十一動了動嘴皮子,而後封閉了唇線,無風無浪地「唔」一聲,越過她要往外走。

影子掠過阿羅麵上時,她聽見阿羅以極低的聲音喚了一句:「阿蘅。」

李十一停住步子,阿羅什麼也沒說,又將身子縮進太師椅裡,側耳認真地聽著曲子。

但李十一極其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不安。她低了低優美的下巴,未將手抽出來做出什麼安慰性的動作,隻回了一聲:「嗯。」

她未再否認令蘅的身份,阿羅踏實了許多,目送李十一長腿一邁,同宋十九前後踏出門檻。古老的小樓又靜了下來,戲曲的唱腔華麗而荒唐,嗓子將幾百年的悠長吊起來,一層層拔高,停在情意的最頂端。

白日的縉雲山霧氣繚繞,似打翻了承載雲朵的容器,散亂地充盈在林間。李十一同宋十九按著阿平的指引,避開昨日布有陰陣的地方,沿小路直往西南麵去。李十一一麵走,一麵在路上作了標記,確認未走回頭路,又依著記號轉了一小圈,往風水上佳處尋去,終於在一彎橫水前找著了阿平口中的墓穴。

說是老墓,卻是一個雜草掩映的山洞,洞外橫著一人高的巨石,石下汪著泥濘的水盪子,足有一人高的草杆子自水中拔出來,守衛兵似的駐紮在門口。

李十一自靴子裡掏出一把匕首,利落地將野草薅了砍盡,再同宋十九合力將巨石推開,隻推了一小個縫,二人便閃身進去,「嚓」一聲硫磺味兒乍起,火折子將小小的簡易火把點燃,微弱的光線影在石壁間。

南方到底不一樣,石縫裡乾燥得很,洞十分小,也異常簡陋,沒什麼甬/道同壁龕,一旁好似塌過方,零零碎碎堆著些石子,裡頭卻是一個鄉葬形式的黃土墳包,突兀而搶眼地杵在洞穴正中央。

墳前沒有墓碑,甚至連塊木牌也沒有,孤零零地凸起,詭異而悲涼。

無名無姓無生平,這樣的孤墳在鄉野裡十分常見,可這一座立在著意掩藏的山洞裡,堅硬的石壁似給它反射追光的陳列室,鋼鐵一樣的色澤似極了圍守它的鎧甲,甚至連嗚嗚的風聲也成了心有戚戚的絕唱,草木是它唯一的裝飾品,又是唯一的陪葬品。

一種巨大的堅毅和悲愴自墳上襲來,打在李十一肩頭,令她不由自主地停下步子。宋十九望著那墳,神情卻空落落的,右手不自覺地撫著左肩,指頭攀爬著往背上扌莫了一把。

方才進來時,她好似聽見泡沫破裂一樣「嘭」地一小聲,有什麼東西自她進來時撕了個口子,而後沿著她的身體潮水一樣退去。

她瞧見李十一上前,至墳頭蹲下,依著火光觀察了一小圈兒,又伸手拈了一把黃土,而後招手令她過去,將火把交給她,低頭自袖管兒裡將煙杆子抽出來,塞入煙絲,熟練地點上。

勾魂奪魄的煙霧似被抽出的線,在孤墳上方招攬過往。

李十一不想開棺,隻曲指在黃土邊一叩,問它:「何處來?」

這孤墳許久未同人交談,連煙霧也拚湊得十分艱難,李十一等得極有耐心,在它懵懵懂懂之時,又伸手輕輕叩了一下。

被篤篤叩響的是墳土,是掩藏其中的棺木,亦是數載不肯退卻的堅守。

叩棺門,問三聲,一問何處來,二問何處往,三問緣何石洞掩孤墳,淒淒草木深?

它終於答:「萬歷二年,忠州。」

忠州?宋十九想了想,是如今的重慶忠縣。

「何處往?」

棺木沉默。

李十一疑竇叢生,依照規矩,她僅能提三問,她望著直愣愣的煙霧猶豫了一會,又沉聲復問道:「何處往?」

煙霧似被拐子打了一下,迅速地顫了個彎兒,而後又是駭人的沉默。

眼見一杆煙要燒盡,宋十九才小聲問道:「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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