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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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最殘酷的詞語,物是人非算一個,滄海桑田也算一個。

大明早已埋葬,甚至連死敵也屍骨無存,所有的執念被時代的變遷顛覆,國仇家恨沒有人記得,唯有自己記得。

秦良玉陷入了空洞的安靜中,似被拋棄的幼童,鶴發雞皮同她懵懂的神情對比得如此荒誕,她又將白杆槍握了握,左手伸出來,覆在落葉上空,五指收攏稍稍一抓,樹葉似被拎起一樣塑成半個人形,她再一放,又散沙似的落了一地。

一場空啊……她太陽穴處的青筋鼓起來,有些目眩,難以支撐地前後晃了晃腦袋。

她聽見身邊的少女鼻子輕輕一抽,克製的手跟隨她的動作,將裙子抓了又放。

秦良玉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佝僂的身姿裡透著當初單騎入陣的傲骨,她說:「當初老身心有執念,求仁得仁,與人無尤。」

她輕輕笑了一聲,像數次打了敗仗,她對著底下不安的士兵說,決策不力自有她擔的模樣。

她想起當年。

丈夫被冤入獄含恨而終,兵士不忿幾欲造反,她未曾怨懟朝廷,反倒安撫部下,平定人心,仍舊掛帥盡忠。

愛子殞命戰場,噩耗傳來,副將八尺男兒難以自持,她大笑三聲,含淚道:「好!真我好兒也!」

她所有的恨都讓位給了愛與忠誠,所有的愛與忠誠都獻給了國土同百姓。

她慢步走向樹林深處,宋十九站起來,想要追上去,卻被李十一拉住了手腕。

她對宋十九輕輕搖了搖頭,道:「下山罷。」

老邁而蒼涼的身影消失在霧氣盡頭,宋十九一步三回頭地被李十一拉著往山下走去,她心裡的酸脹似被吹大了的羊奶/子,梗在心頭瀕臨爆炸,她走一步,便顛一下,擠壓得她的心髒僅能麻木而細微地跳動,生怕再大一些,便被炸得血肉模糊。

她停下步子,將手往回拉了拉,問李十一:「為什麼不讓她投胎呢?」

李十一回身看她,她的眼睛濕漉漉的,眼眶紅得似被鑲嵌在燭火裡,講完一句話時慌不擇路地抿住嘴唇,下巴一抽一抽的,將悲傷壓抑得十分辛苦。

李十一卻未急著回答,隻扶了扶她的雙肩,而後背對她蹲下:「我背你下山。」

宋十九不明白,隻搖了搖頭,又想起李十一瞧不見,才道:「你的腳腕還有傷。」

李十一卻不置可否,手在背後輕輕一招,似無數次攬住宋十九的前兆,又重復一遍:「我背你。」

宋十九不想讓李十一重復第三遍。

於是她抬起手背抹了一把右眼,俯身順從地趴在了她的背上。

李十一的背單薄又柔軟,瘦卻不見骨,脖頸間有慣常的清香,宋十九攬住她,忽然明白了李十一為什麼想要背她。

她的心髒熨帖在她暖暖的背上,形單影隻的悲傷便被擠了出去,她的心髒開始活絡起來,在她們相連的地方震動,跳得一下比一下踏實。

然而背對她的姿態又比擁抱餘留了更多的空間與尊重,足夠宋十九保有不欲人窺的自尊。

她終於明白,李十一不僅是她的青梅,她的竹馬,還是遮住她難堪裸體的衣裳,捆住她無助散發的頭繩,是她腳下的土地,也是她頭頂的樹蔭。

她將眼淚憋回去,側頭靠著李十一的肩膀。

見她平復,李十一才道:「我做紙人,其實用不了那樣久。」

這僅是起頭,宋十九明白,於是她十分耐心地等李十一繼續說。

「自我疑心她是秦將軍起,便覺事情十分棘手,於是餘下的時間,我托阿羅助我,以神荼令查閱了府間籍。」

還有一樣她未說,隻因宋十九曾說這件事與自己有關,因而李十一格外上心。

「我以被葉兵劃破的鮮血作引,探查了秦將軍的轉世。」

宋十九怔住,斂著呼吸聽她的下文。

「結果是,秦將軍壽終正寢後,輪回轉世,享十世富貴,分毫未差。」

「這……」宋十九難以置信。

李十一喘了一小口氣:「既秦將軍已投胎,那麼山上這位便該另有其人,可方才她說她是秦良玉。」

宋十九將她抱緊了些,腦子轉不過彎來,腦仁同被錘了似的,嗡嗡作響:「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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