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長亭九夢君(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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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嘴一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阿羅慌了神,攏著衣裳要摟她。她從未見阿音有如此酣暢淋漓的傷心,艷光四射的大美人此刻糊了胭脂,手背無所適從地揩了一下眼角,又轉過來用掌根兒抵著眼窩,最後她索性不掙紮了,鼻翼一扇一扇地,望著阿羅嚎啕大哭。

哭得像個被欺負了的幼童,五官錯亂得一塌糊塗。

明明眼前的場景滑稽到好笑,阿羅的眼眶卻不自覺地熱了起來,她眨眨濡濕的睫毛,輕輕問她:「哭什麼?」

阿音鼻子被堵得不行,勉力抽了幾回才通順了,袖子胡擼一把雙眼,望著窗外道:「王八羔子,姐這輩子,太難了。」

後三個字說得咬牙切齒,也說得無能為力,她不曉得為什麼,若是在自己身上,天大的厄運嬉皮笑臉的也就過去了,可阿羅身上的每一鞭,都是一道過不去的坎兒,讓她煎心灼肺,讓她恨不得提槍上馬,也要立時討一個說法。

然而她能向誰討說法呢?

她望著外頭冷冰冰的陽光,心裡頭輾轉反側隻有四個字——完犢子了。

耳邊有楊柳抽枝一樣的吸氣聲,她略略轉頭,餘光裡是阿羅垂下的臉龐。

阿羅右手扶著左邊胳膊處衣裳的褶皺,將它一點點捋平,喉頭的哽咽陌生又理所當然,她的心砰砰跳著,卻不是夙願得償的圓滿,而是後知後覺地酸澀和脹痛起來,隻因她從方才阿音的話裡覺出了不尋常的地方。

她麵前的姑娘有著刀山火海麵不改色的傲氣,任誰將她踩到泥裡,她也能笑著啐上幾口,她從未對人說過難,說過怕,可方才她將阿羅的傷痕,稱作「難」,當作「怕」。

這是頭一回,阿羅如此具象地明白,原來阿音是真的作好了同她生死相依的準備,不僅僅是一個「喜歡「,也不僅僅是「咱們這便好了」。

她紅著眼眶,將這微小卻廣闊的酸脹感壓抑下去,阿音嬌軟的陰影將她的臉籠罩了一半,令她生出了自己僅僅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的錯覺。

她這才明白,神也好,鬼也罷,從來不缺想要被人保護的心思,這同法術功力並沒有什麼關係,隻同眼前人有關係。

阿音哭夠了,也宣泄得差不多了,這才捉著絹子小心翼翼地沾著眼角,卻發覺阿羅站在一旁並不上前,一時頗有些不滿意:「想什麼呢?」

旁人若見著心上人哭,自然要摟著抱著,這傻閻王卻愣愣的,教習之路任重道遠。

阿羅抬起頭來,抿著嘴角笑了笑:「在想,塗老幺說得有理。」

「什麼理?」阿音朝上翻著眼睛,兩指將卡在眼角處的一根睫毛摘下來。

方才哭得險些岔了氣,這會子最緊要的仍舊是美姿容,阿羅靠在桌上,納著柔柔的笑看她:「泰山府是不如人間好。」

阿音眨兩下眼,又伸出中指勻著鼻子兩側的粉:「哪裡不好?」

阿羅道:「沒有雞。」

沒有燒雞公,燉雞湯,白切雞,荷葉雞,叫花雞,辣子雞,炒雞蛋,煮雞蛋,雞蛋灌餅。

也沒有這樣可憐可愛得毫不自知的阿音。

神神叨叨的,阿音鼓了鼓腮幫子,悠著纖巧的脖子活動了兩下筋骨。哭得久了,頭暈暈乎乎的同發燒了似的,喉嚨也辣得很,她便在太師椅上坐下,撐著太陽穴靜了靜,總覺得缺了什麼似的,便又將阿羅的手握住,想要放在懷裡,卻見阿羅傾身就她,站得不大方便,便索性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坐著,兩手圈著她的月要,頭靠在肩上,甕聲甕氣道:「別動,我緩一會子。」

「嗯。」阿羅應了,果真一動不動。

阿音聞著她頸間的香氣,清幽又詭譎,好聞得要命,不同於任何一種香粉,仿佛是泰山府裡的,那桃金娘身上也有差不多的隱香。

想起阿桃,再想想阿羅方才的裸背,阿音又醋了,將頭抬起來,稍稍拉遠了些距離,問阿羅:「阿桃上的藥,便是在這背上?」

阿羅點頭,伸手捋了捋阿音散亂的耳發。

阿音眉頭更深,卻仍有些不死心:「怎樣上?脫衣裳麼?」

阿羅頓了頓,仍是點頭。

阿音抱著她,氣不打一處來,從前阿羅追求自己時,分明對風月之事熟悉得很,如今卻睜著一副清明剔透的眼,仿佛不明白她在介意什麼。

裝。阿音咬牙,想暗地裡擰她一把。

捏了捏她的衣裳,終究沒忍心下手,於是隻能將酸倒的牙含在嘴裡,放開她細瘦的月要身,往後一躺,吊著嗓子笑哼一聲:「倒也有幾分意趣。」

陰陽怪氣的,阿羅到底聰慧,輕易便攫住了關竅,但她不大確定地看了一眼阿音,斟酌了一會子才道:「我這傷,總不能令五錢上藥,於是尋了一位藥娘。」

阿音抱著胳膊,正要開口,又聽阿羅認真道:「我怕你多心,也為著避嫌,這才囑咐鬼差替我招一個醜怪的。」

阿音一口氣被堵在月匈口,險些咳嗽起來,怔怔望著她,隻嗽了小小的一聲。

她難以置信地虛著眼:「你說那桃金娘——醜怪?」

眼神兒不自覺地飄向一旁的銅鏡,也不管能不能瞧見,但實在是想迫切地找一找自己的五官。

阿羅擰眉:「不是麼?」

「好看得都能下蛋了!」阿音飛快地接話,將嗓音不自覺地提了幾度。她不曉得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形容,但也隻有這樣亂七八糟的比喻,才能恰如其分地接住她此刻亂七八糟的思緒。

那阿桃粉麵杏眼,身姿婀娜,雖然阿音很不想承認,但這樣的姑娘,無論是擱在天上還是地下,都該是一等一的漂亮。

她聽見阿羅若有所思地默了一會子,隨即才無奈道:「我同你說過,我辨不得美醜。」

阿音倒吸一口涼氣,撞進阿羅真誠的眸子裡,暈頭轉向地消化著這個事實。

她有些悵然,又覺得有些荒唐,自己最在意的皮相,在阿羅眼裡,可能同隔壁醜出了十條街的陳麻子沒什麼兩樣。

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如今這個境況,往後縱有千般風情,又給誰人瞧呢?她一瞬便蔫兒了下來,好一會打不起精神。

阿羅卻未有心思欣賞她紅一陣白一陣的臉,隻將眼神壓了壓,望著地麵的浮塵。

半晌,她才聽阿音問:「泰山府生的鬼辨不得美醜,那由人化作的鬼差也不成麼?如此說來,竟是一下地府便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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