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2 / 2)
陸宛琴一麵止也止不住地哭著,終於放棄了忍耐,一麵上前蹲身於衛韶的身前。
仿佛是看不到衛韶周身的血泊一般,陸宛琴隻是固執地一麵哭著,一麵抬手去擦衛韶青白麵龐上的血跡。
隻是血跡早已乾涸,此舉仿佛無用功一般,蒼白無力。
久久,似是終於放棄了擦拭一般,陸宛琴垂下了自己的手,緊緊地抱住衛韶的頭。
大滴大滴的溫熱眼淚簌簌而落,滲入衛韶黑色的發絲之間,卻終究不能溫暖他冰冷的體溫。
陸宛琴再也盼不到,青絲變白發,他們白頭偕老的那日了。
手上的動作緩緩的,陸宛琴自袖中取出一方紫檀匣子來,然後微顫著打開。
裡麵端放著一隻燒藍的海棠琉璃簪,琉璃青翠而通透,做工細致而秀麗。
大滴大滴的淚水落在上麵,清清的琉璃更添幾分剔透晶瑩。
這隻簪子並不是衛韶送她的,而是阿景與雲澈成親之日,衛韶送與阿景的賀禮。
阿景不肯收下,阿韶表哥便將這隻簪子給丟掉了,後來她復返回去,在草叢中找了好久方才找到。
陸宛琴一直想要將這隻簪子還給衛韶,可是一直沒有還回去。
因為陸宛琴已經好久沒有收到過,衛韶送與她的禮物了。
事實上自從兩人長大之後,衛韶便再未送東西與她。
察覺到她的心意的衛韶,一向與她劃清界限,自持而絕情。
陸宛琴抱著衛韶,抬手長簪被刺進咽喉的時候,陸宛琴感覺到非常痛苦。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覺得很開心。
……
望著陸宛琴的遠去的身影,陸景琴似是怔怔愣愣的,眼中卻是化不開的深深的無助與惶恐。
可是想起現在自己與子清所處的境地,陸景琴無法容許自己過多沉浸於悲傷,於是她強迫自己於怔神中回過神來。
陸景琴抬眸去看雲澈,雲澈正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目光溫雋而帶著安撫的柔軟。
雲澈抬起手來,輕牽住陸景琴的纖手,他的手不算寬大亦不細膩,但卻於寒夜中那般的溫暖。
不管過了多久,世間形形色色的人與事如何轉變,雲澈永遠是這般的溫然清雋,一如他們相識的無數從前。
陸景琴不自覺地便安定了下來,仿佛再多的前路困難與未知,皆在雲澈溫然的安撫之中化為烏有。
可是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引發的內心的愧疚與惶恐,還是讓陸景琴忍不住輕聲開口問道。
「背負著這麼多人的性命,我們真的能幸福嗎?」
若是說真的動搖,陸景琴倒從來沒有,她所深深憂慮的,亦不過是再如此會不會牽連更多無辜之人。
頓了一下,陸景琴的聲音越發放輕起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迷惘。
「子清,是不是都是我的錯,嫡母從前說的不錯,我是天生的禍水害人精……」
雲澈忽地開口,急急地止住了陸景琴越來越輕的話語,他脫口而出說道:「阿景,你沒必要擔心的,因為你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麼。」
平日裡的雲澈一向溫吞有禮,像是這般匆匆地開口打斷別人,陸景琴卻是第一次見。
眼圈兒忽地湧上洶湧的淚水,可是陸景琴還是兀自強忍著,不再說話,隻是垂頭不語。
看著隨夜風微微飄揚的,陸景琴鬢角的一抹亂亂的散發,纖弱寂寥如無根蓬草一般。
雲澈抬手,將那抹散發為陸景琴綰到耳後,然後動作輕柔珍重地將陸景琴的頭輕輕抬了起來。
他清澈明亮的烏眸裡,映著墨藍夜空上高懸的皎皎明月柔光,亦映著兩個小小的迷茫的陸景琴。
陸景琴聽到雲澈開口說話,明明他的語氣還是如平常一般,但陸景琴卻知道他定然是有些悲傷焦灼的。
雲澈的聲音與語氣,溫和得讓陸景琴忽然,有些想要淚流滿麵的沖動。
「阿景,你不能這般說自己,若要怪便全怪我便是,倘若下了十八層地獄,哪怕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亦不能容許你這般形容你自己。」
陸景琴以為她從來不在意別人如何說自己。
從前初被裴容晏帶到宮中的時候,染翠宮的下人如何繪聲繪色編排她是個狐狸精,她亦不是沒有撞到過。
別人同她素不相識,陸景琴亦從來沒有強求過別人了解她自己。
但那些隨意又帶著惡意的揣摩與猜測,她真的分毫不放在心上,毫無芥蒂得如她所表現的那般冷眼觀之嗎?
應當是沒有,可是現在她忽然好難過好委屈,萬千舊事的心結與折辱湧上心頭。
可見她從來都不是不在意的。
雲澈見陸景琴垂著頭不說話,默默地垂淚,不由得將聲音放得更加溫和珍重起來。
「阿景,你不要哭了。」
陸景琴不說話,隻是默默飲泣,雲澈知曉她是鬱結於心,索性擁她入懷讓她發泄心中的悲傷。
「這會兒那些黑衣人應該向另一個方向去了,我們回去,將……他們埋葬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景琴在雲澈溫涼的懷中,忽然聽到他這般輕聲說道。
可是未待兩人轉身離去,便見前方隱隱有燈火通明,快步有序地向他們所在的方向奔來。
回首望去,背後亦然。
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陸景琴與雲澈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卻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緒。
那是濃重的悲哀,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