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神界(1 / 2)
玄星回到了神界。
他到底占了個主事神的位置, 缺席那麼久堆積的問題早已數不勝數。尤其是在師瑜開口以後,他便沒了任何能留下來的理由。
四個月前主神殿坍塌在神界激起的動靜不可謂不小,哪怕剛剛四五歲的小神也會在玩鬧時拍著手唱道:「烏焰燃, 日月移,主神殿塌一十七,一十八, 影像即,一十九來告聲明……」
小神們其實不太懂歌詞的含義, 隻是調子好聽, 便喜歡跟著唱, 甚至會比賽誰學得最快念得最伶俐。
神殿的內裡幾乎封城, 隻留下最外圍一圈可以任由神民們走動。其中一個小神一邊跑一邊回頭朝同伴喊著, 一時沒看路,差點栽進雲渡池裡。
一雙手扶了他一把。
小神第一次直麵烏焰的威力, 被嚇得臉色煞白, 半晌才抖著聲音道謝。
玄星鬆開手:「怎麼在這裡玩?你家大人沒告訴你不能靠近雲渡池?」
對方聲音太嚴肅, 小神縮了縮脖子,有點心虛:「說過的。」
「下次還跑不跑了?」
「……不跑了。」
追上來的同伴被他的目光一掃, 也低頭:「一定不跑了。」
玄星轉身走進神殿裡。
身後的小神朝著他的背影喊:「神殿封城了, 進不去的。」
玄星沒回頭, 隻擺擺手。
小神隻看見欄在前方的神衛們瞧見來人,竟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直接放行了。
他抓著同伴的袖子:「你看到了嗎?」
同伴茫然:「看到什麼?」
「他們居然放他進去了!放他進去了放他進去了放他進去了……」
同伴有點無語:「所以?」
「他絕對不是普通的神!」那小神一臉看透了事實真相的表情, 「你說,他會不會是之前離開的主神大人?!」
這是那天以後神殿對外給出的措辭, 主神因為重傷不可再勞心傷神, 暫時離開神殿調養身體, 至於什麼時候回來能不能回來都是未知數。
同伴倒沒他那麼激動,搖搖頭:「不可能的。」
小神不服氣:「為什麼?」
「因為主神大人不長這樣啊。」
「?」
同伴狀似不經意道:「我之前不小心打開母親書房的影像,所以見到了主神大人的真容。」
同伴努力壓著嘴角:「我認得出來,剛剛的那位絕對不是主神大人。」
同樣語氣都開始飄:「哦對,你肯定沒見過,不然也不會誤認。」
那小神咬咬唇,忍了忍,沒忍住,轉頭就撲了上去:「你給我站住!」
同伴一邊跑一邊做鬼臉:「有本事來追我呀。」
風水輪流轉,這回是他一下子沒看路摔倒了,追上來的小神毫不留情坐在了他身上,揪著他的衣領:「主神大人長什麼樣?」
同伴趴在地上,托著臉蛋思索幾秒,很含蓄地給了個形容詞:「他很漂亮。」
「有多漂亮?」
「比星顏花還漂亮,比唱戲的綾致青衫還漂亮,最最最漂亮。」
※
主神殿的狼藉已經被清理乾淨,連重建也接近尾聲,站在遠處時隱隱能看出曾經尚為神界神地的模樣。
元祭披著黑袍往外跑時,在風雨廊上看見了往台階上走的神祗,腳步一頓。
玄星問了一句:「又去收魂?」
四個月於神祗而言其實算不上太久,元祭一時間卻有點不敢認他:「擇夢?」
「嗯。」
元祭轉過身:「你之前在哪?」
玄星說:「你不是猜到了?」
元祭手指攥著黑袍:「你在塵世?」
「也見過大人了。」玄星溫聲道,「你現在需要冷靜一下嗎?」
※
疏影關上了綺霜樓的窗戶,轉頭道:「現在可以說了?」
玄星說:「大人在塵世。」
疏影緊緊盯著他:「還有呢?」
「他現在很好,身邊也有人照顧。」
「還有呢?」
「還要聽什麼?」玄星說,「知道他現在好不就行了?」
「之前的事。」
「別了吧。」玄星無奈地笑了笑,「我怕你聽了會哭。」
空氣安靜了幾秒。
「那行。」玄星說,「他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地躺了四個月,前些日子才醒,見過麵後立刻就叫我回來了。」
至於那些塵世的專業術語,病危,手術,icu,他一概沒說,反正他們也聽不懂。
玄星沒在這個話題上停留,轉而問:「神界呢?」
這次出聲的是元祭,用四個字回答了他的問題:「百廢待興。」
玄星失笑:「有那麼慘嗎?」
「包括姝念琢蘇在內有十幾個神都曾經參與過當年的事,被大夥圍攻揍了一頓後扔進了地牢裡,但是一直沒來得及處理。餘下的有五十幾個要麼神力被抽要麼和神魂牽連的寶器被奪了,剩下沒缺沒殘的隻能身兼數職。」
玄星聽得興味盎然:「還有嗎?」
元祭麵無表情:「還有就是你回來了,就別想偷懶。」
「……」
「到時候我把厝火他們全撥給你管。」
玄星說:「你也太高看我了。」
神殿的主事神並不按照排名論高低,排在前麵也未必就比後麵的強大,畢竟每個神掌控的規則都不一樣,著實沒什麼好比的。
而相應的,主事神們個個心比天高,除了麵對主神的時候乖覺,其他時候都是誰也不服誰,要讓別的主事神聽自己的話簡直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難。
元祭重新戴好鬥篷:「那給你條捷徑。」
「什麼?」
「如果其他神問起你主神大人的事,你可以透露給他們知道你有主神大人的消息,但具體的先別告訴他們。」
玄星擺出願聞其詳的態度。
元祭形容了一下:「知道為什麼在毛驢麵前掛根胡蘿卜它會跑得比平時更快嗎?」
「……」
「現在還有比主神大人的消息更好的胡蘿卜嗎?」
「……」
「還有,」元祭臨走前忽然又想起什麼,「祀雨和搖風死了。」
玄星手中的杯子磕在了桌沿上。
「祀雨是自殺,拖上了搖風一起。算算時間,現在他們的神格應該也都在塵世尋到下家了。」元祭說,「雖然不知道這一次到底是命運決定還是人為決定,但為了以防萬一,估計還得派個神去塵世找找他們。」
玄星看著他。
「大人身體抱恙,這種事咱們就別麻煩他了。」元祭還惦念著遠處沒收的魂,扔下這一句便提著彎鐮走了出去。
玄星收回目光,彈了彈瓷杯邊緣:「還難過呢?」
疏影不說話。
「我可是在塵世待了四個月,天天提心吊膽的,我都沒叫屈。」玄星說,「況且現在不是都好起來了麼?」
「你什麼時候知道他身份的?」
玄星愣了下:「確定的話,應該是大人也進到神域以後。」
疏影抬起眼:「開始懷疑呢?」
「二十四年前。」
疏影沒說話。
「我還管著四方望樓的時候,看到了那裡一塊留影石記錄的畫麵。」玄星說,「但浮鄴從頭到尾都沒在影像裡出現過,連聲音都沒留下一句,所以我也沒法確定,隻是懷疑。」
疏影目光發沉:「你就那麼巧發現了留影石?」
「不算巧。」玄星笑了笑,「那本來就是我裝上去的。」
瓷杯裡的水忽然泛起漣漪。
「那個時候事情才剛剛發生,浮鄴估計還沒拿到大人的神格,天牢帶著天道的諭旨,對神力高強的神祗有天然壓製,神力越高壓製效果越強,大約是整個神界是唯一能困住大人的地方了。」玄星說,「天牢的布局圖紙上隻顯示了十六塊留影石,他便拆了十六塊,但不知道我提前算過一卦所以在那裡安了第十七塊。不過他太警惕,哪怕拆了留影石也還是在周圍布了障目陣,留影石存在了半個月,因為陣法能量晃動記錄到的畫麵還不到半分鍾。」
「半個月後,留影石就被毀了,我估計是他終於拿到大人的第一份神格碎片力量暴漲所以才會發現,也是這時候他下令讓我帶著楚暮去四方望樓找一塊留影石。」
玄星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瓷杯:「還差點讓楚暮誤傷一個小家夥。」
也是那時候起他才便被撤了四方望樓的職位,又被扔到係統裡當起了雜貨鋪老板。
扶央沒有懷疑他的直接證據,否則對他也不會隻是架空權利和發配邊疆。
玄星看了他一眼:「還有別的問題?」
「有。」
「什麼?」
疏影嗓音乾澀:「他對藥物的反應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專攻醫療術,所以隻能看個大概,」玄星說,「應該是舊傷。」
綺霜樓外恰好飄過一團浮雲,透過窗欞的光線一瞬黯淡下來,又很快被風吹開了。
「他的神魂有傷,嗜睡和體弱也是因為這個,我估計是當初神格被剝的時候落下的,畢竟神格本身是生長在神魂上的東西。」
所以神格沒了,神祗才必死無疑。
玄星說:「藥物會刺激舊傷,但是在昏迷狀態下他不知道自己被用了藥就不會產生排異反應。包括他身上的氣運不完整,也是因為神魂殘缺。」
疏影扣著桌子的手越來越白,心髒堵得生疼。
玄星看了眼對方的表情:「對了,方儀你們也關進地牢了?」
疏影終於出聲:「在方儀殿。」
玄星揚了眉:「你們不會什麼都沒對他做吧?」
疏影低著頭:「還需要他來拆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