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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鶴飛起的時候,大昭國下了一場雪。雪埋了燃燒的深坑,東方鶴抱著身亡的公主遠走,並留下一個詛咒。

他日回國,他必定要將他的仇人們碎屍萬段。

豈知滄海桑田,風雲變幻,大昭國被深埋於地底,如今平地起高樓,那些曾經的玉宇瓊樓,都變成了現在的頹垣敗瓦。

將蕪在白鶴飛走以後,擦了擦眼睛,發現她的對麵還站著一個人,正用和她一樣失神的目光看著眼前這一切。

「大人?」

現在他不應該在車裡嗎?

時纓也回過了神,忽然沖過來,拉著將蕪就跑。仿佛有一股力量將他們卷入了某個旋渦,回過神的時候,兩人已經回到了馬車上,一副受驚的樣子。

「啊,」時纓揉了揉額頭,「竟然把本君也拉進去了。看來那公主的墳墓裡埋的是一個怨魂。」

「怨魂?」將蕪撓撓頭,「大人相信輪回之說嗎?」

「當然不信,本君隻是打個比方。」時纓搓了搓鼻子,「在我們妖界,有一類妖被稱為地縛妖。地縛妖原來並非妖籍,隻是死後因為執念被困在他死去的地方,與那裡的植物共生,這才成了地縛妖。那種妖不能遠離那些植物,否則就會死去。看來我們是一不小心著了那地縛妖的道了。」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嗎?那公主也太慘了。」將蕪小聲道。

時纓瞟了她一眼,心想,這丫頭年紀不大,還挺多愁善感。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這世上慘的人多了,你同情不完的。」

「那我們就什麼也做不了嗎?能不能逆天改命,幫一幫他們?」將蕪懇切地央求。

「這是已經發生的事情,那個朝代、那些人現在已經不在了。本君雖然有本事,卻也沒有厲害到這個地步。」時纓遺憾地搖搖頭。

將蕪沉默。

親身經歷遠比道聽途說要感染人,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進去,又為何能夠毫發無損地出來,但她隻要閉上眼睛,就會想到那隻浴火而出的白鶴。

它滿懷恨意,滿眼悲傷。

一隻手在將蕪眼前晃了晃,時纓笑道:「怎麼,小妮子,你還忘不了了不成?」

忘不了又能怎麼辦呢?將蕪氣鼓鼓的,鼓著小腮幫子。

那些守在轎子外的人一個個開始打著嗬欠,在肚子裡把時纓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一個閆頗就夠伺候的了,這會子又來了個時纓,讓他們大半夜在荒郊野外餵蚊子。後來大家夥兒實在是熬不住,一個個橫七豎八地躺下了,呼嚕聲震天響。

時纓撩起簾子,踢了踢最近的那個。

那廝還在做美夢,嘟囔著:「別吵別吵。」

閆頗已經找到客棧歇息,現在整個城西還在沉睡,萬籟俱寂。

天空泛起了一絲魚肚白,時纓負手立在窄巷的入口處,看著那冉冉升起的朝陽,也頗有些感慨。

自古以來人們都把妖當成畜生,認為這種生物醜陋、殘忍,而譜寫妖的故事的人也認為他們一心想變成人,與人類長長久久地生活下去。

但也許並不是這樣的呢?他們那樣強大,那樣自由,反而襯托出人類的脆弱渺小。大概隻有傻瓜會渴望回歸弱小。

「大人,我們該去找一下那個府尹了,不然明天案子沒法查。」將蕪在身後拽了拽時纓的衣袖。

時纓回頭,道:「你說得不錯,是該找找閆頗。」

護城河把城西一分為二,人們都在河流上遊洗澡浣衣淘米,天剛蒙蒙亮,橋下就已經有了開始乾早活的婦女。

時纓並不理解,這麼髒的水,大家是怎麼忍著惡心這麼做的。

事後想想,這些人祖祖輩輩都是如此,所以他們大概並不覺得髒。

屋子沿河而建,屋門前的樹木上拴著晾衣的繩子,一件件衣服把樹乾都壓彎了。

「沒想到他們心那麼大,昨兒不是還有個男的淹死在這條河裡?」將蕪也對眼前的情景感到不可思議。

「你還記得?」時纓笑了笑,「說得不錯,最近死的都是些漂亮男人,這讓我不禁懷疑那妖的品位。」

半個時辰後,時纓和將蕪在怡紅院裡找到了剛剛度完春宵的閆頗。那肥球睡得口水橫流,衣不蔽體,被時纓一腳踹到了青樓外。

「娘的,誰打老子!」閆頗拍了自己一巴掌,怒吼道。

「餵,死肥豬。」時纓在二樓喝著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天亮了。」

發現是時纓,閆頗把滿肚子的髒話又咽了回去。

真是有錢的怕當官的,當官的怕為妖的。

閆頗裹著兩層被子諂媚地跑上去,嬉皮笑臉道:「時纓公子,您怎麼突然就來了?不是說要在路上多耽擱三個時辰嗎?我都準備掐準時間去接您了。」

「那倒不必了。」時纓笑眯眯的,「而且現在已經過了三個半時辰了,我看大人你並沒有接我和我妹子的意思。」說著,他還掐了一下將蕪臉上的肉。

閆頗的臉色更差了。

「我問了,死的全部是二十來歲的美男子,大多都是從這怡紅院出去的。而且你還別說,那些人死有餘辜。」

「怎麼個死有餘辜法?」

「這城西雖然是荒僻之地,但是皮肉生意相當紅火,一半的人都靠這個營生,有的還混得不錯。所以很多紈絝子弟慕名而來,在這裡弄死了不少女人,那些死了的女人都被扔進路邊的枯井裡了。

「就說這昨天死的王少,手上就沾了五條人命。不過這風流的王少長得真不錯,養尊處優,細皮嫩肉,比這怡紅院的女人還美。」

閆頗擦了擦臉上的汗:「公子的意思是,那妖專門對美男子下手?」

這麼說的時候閆頗還暗自慶幸,幸好自己長得醜。

「可以這麼說,所以這樣一來,案子反倒好辦了。」時纓微笑著上下打量閆頗。

閆頗身上的肉抖了抖:「公子的意思是讓我命人去扮演美男子?」

「找什麼人嘛,你親自上陣不就行了?」時纓似笑非笑。

閆頗一激靈,自己這衰樣怎麼看都不像美男。

將蕪也打斷了時纓惡趣味的提議:「大人,你不覺得你比這府尹更合適當誘餌?」

「本君?」時纓指著自己,蒙了。

怡紅院,二樓客房。

將蕪此刻香肩半露,與恩客打扮的時纓身體糾纏在一起。她也不知道最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她會乖乖地「躺平任睡」。

「來,本公子還想再吃一顆。」時纓一開始並不同意扮演恩客,卻在想出讓將蕪扮演女妓的絕招時,反口就答應了,而且入戲極快,還給自己加戲,把浪盪公子、紈絝子弟的模樣演繹得入木三分。

原本將蕪隻是打算讓時纓一個人做誘餌,把那個喜歡殺美男的妖怪引出來,現在卻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時纓似乎早把引蛇出洞的目的拋到九霄雲外了,隻顧樂此不疲地揩油。

「再來,再來,本公子還要吃。」時纓的手不安分地滑到了將蕪的大腿外側,把她的裙擺也跟著撩了上去。

「大、大……」將蕪害臊,「大……」

「人」字沒出口,她就被時纓用一瓣橘子塞住了嘴巴:「好了,你想說的本公子都知道,我的小美人兒,我今晚一定滿足你……」

那白皙精致的臉上染著酡紅,嘴唇沾著晶瑩的酒水,看得將蕪心跳不已。

大人,你這樣不合規矩。她在心裡小聲抗議。

時纓隻是無所顧忌地散發著魅力,他用拇指撫扌莫將蕪的嘴唇,眼底盪漾著曖昧的光。

將蕪打扮得極美,她從未這樣打扮過。以前她像躲在房柱後的丫鬟,現在像能夠在人前使喚人的娘娘了。

時纓想,都是他的疏忽,其實她應該多穿些漂亮衣服,多佩戴一些精美首飾。

說來也巧,他倆又開始回想起在水池邊的事情——他們一直刻意回避的,時纓告白的事情。

這會子香爐裡青煙裊裊,周圍浪聲不斷,盡是靡靡之音。將蕪望著身邊迷人的男子,覺得暈頭轉向,竟鬼使神差地開口——

「大人,你好像說過喜歡我?」

時纓剛往嘴裡塞了一顆葡萄,差點直接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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