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天光(1 / 2)
雲初總覺得, 劇本圍讀的中場休息後再回會議室,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她保持著微笑坐下來,給簡悠發消息。
小初小初絕不認輸:我都說了不要親了!
老婆:你說了嗎
老婆:可是親的時候你明明摟住我的月要,還伸舌頭了
小初小初絕不認輸:我伸了嗎?
老婆:伸了
小初小初絕不認輸:你汙蔑我!
老婆:我都吃住了!
小初小初絕不認輸:你別說了,你還打感嘆號!
老婆:感嘆號以增強我說的可信度。
小初小初絕不認輸:隻有心虛的人才會大聲說話,真理不在於聲音大小。
老婆:【截圖:你汙蔑我!】
老婆:我沒汙蔑你
小初小初絕不認輸:……好吃嗎
雲初說不過她的導演兼編劇,隻好以魔法打敗魔法,迂回戰線撩回去。果然,那頭突然沉默了,雲初抬起頭,看到簡悠的耳根紅了。
她用手壓住上揚的唇角,手機又振動了下。
簡悠:還想吃
雲初:!!!
這段位太高了,她根本招架不了,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兩聲, 把手機塞回了口袋裡。正巧旁邊有人悄悄地靠過來:「雲老師。」
雲初強裝鎮定:「嗯?」
那人:「你跟我們簡導兒在談戀愛是不是?」
雲初:「!!!」
簡悠工作室的人為什麼這麼八卦!
雲初遲疑了一秒,那人又馬上說:「我懂了,我知道了,我們會保密的!」
雲初:「?」
等等!我們???她和簡悠的關係是暴露的多快啊!你們是不是背著老板私下開群了啊啊啊!
好在劇本圍讀的下半場很快開始,這個小插曲也就這麼過去了。
工作的時間過得飛快, 到了下班時間簡悠宣布今天就到這裡,大家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邊收拾邊小聲說著下班後的計劃,椅子推拉間, 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雲初卻坐在原地沒有動,直到會議室裡隻剩下她和簡悠了,簡悠把電腦關上, 問:「不走嗎?」
「我在想,」雲初轉著手中的筆:「為什麼要寫死姐姐?」
「戲劇沖突。」
「我懂的,戲劇是需要有遺憾的。」雲初說:「姐姐離開後,其實又沒有離開,後麵的拍攝手法都是以姐姐的視角出發的。」
看著妹妹上學,結交新的朋友,旅行,看海,戀愛,最後在陽光明媚裡畢業。
雲初托著下巴,眉頭小小地皺起來:「如果姐姐在就好了。」
簡悠沉默了會兒,也嘆了口氣:「是啊,她在就好了。」
頓了頓,她忽然說:「我就是這個姐姐。」
雲初微微瞪大眼睛。
簡悠問:「你要聽嗎?」
雲初反問:「你想說嗎?」
簡悠說:「你想聽我就說。」
那自然是想聽的。其實從拿到劇本的時候,雲初就隱約覺得這個故事肯定跟簡悠的個人生活有關,可是又處處有違和感。
違和感是,活下來的妹妹不是簡悠,死去的姐姐才是。
「我跟你說過吧。」簡悠帶雲初去了天台,寸土寸金的地方,視野也極好,她收攏了大衣,說:「我後媽生了個女孩。」
雲初去牽她的手,很冰。
「其實我跟這個妹妹不熟,我被我媽接走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嬰兒。」簡悠的聲音很輕,像虛無縹緲的星光,隨時會被風吹散:「後來見是小學六年級,她上一年級,紮雙馬尾,穿著格子裙校服,我媽指著她,說悠悠,你看,這是你妹妹。」
雲初用手包住她的,放在唇邊哈了口氣,靜靜聽簡悠的心事。
「第二次見是我初三畢業,我那個爹浪子回頭,居然過起了正常人的日子,還來攜全家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她拿著根棒棒糖,說姐姐請你吃糖。」
「你猜我做了什麼?」簡悠問。
雲初抬起眼,長長的睫毛顫抖:「你沒吃,是嗎?」
簡悠笑了笑,搖頭:「我趁大家都不注意把她的糖搶過來,踩在地上,我說我才不吃你的糖。她哭得好傷心。我卻覺得痛快。」
那時候的簡悠叛逆卻又膽小,隻敢欺負小姑娘,在哭聲裡尋得一絲安慰,好像這樣就能報復被她搶走父愛的仇。
錯了,她現在知道那是錯的,她欠小姑娘一聲道歉,一塊糖果。
雲初鼻子一酸,她的唇動了動:「後來呢?」
簡悠沉默了好大會兒,說:「後來她死了。」
雲初猛地一愣。
「她從小就有哮喘,那次沒有搶救回來,永遠地活在了十三歲。」簡悠反手握住雲初的手,放進了大衣口袋裡,「我爸和後媽消沉了很長時間,再後來,他們離開了小島。」
誰知道去了哪裡呢?
那時候的簡悠正好高三,拚了命地學習,發誓要過上好生活,帶母親離開那個小鎮,再也不需要為明天吃什麼而擔心。
可是那年夏天真的好漫長,台風呼嘯而來的時候她剛拿到了錄取通知書,有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她麵前,讓她去海邊認領屍體。
那樣漂亮溫柔的媽媽,也永遠地留在了那座小島。
後來簡悠離開小島,讓自己融入到正常的社會中,好多人喜歡她,也喜歡她的作品,她卻像掉進了錢眼裡般不斷地賺錢,要變得更漂亮,變得優秀,變得刀槍不入。
然後她成功了。
「可是心結是解不掉的。」簡悠玩著雲初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數過去,又數過來,「我總在想,如果她們都沒離開會是什麼樣的?」
她的妹妹,她的媽媽,該有最燦爛美好的一生。
現實中實現不了,那就放在電影裡的世界。她開始著手寫《姐姐》的劇本,主角是妹妹,名字卻是姐姐,是姐姐希冀妹妹該有的一生。
雲初的五指纏上簡悠的:「所以這部電影,長大後的姐姐是你來扮演。」
電影的結尾,是妹妹大學畢業那天。姐姐來看妹妹參加畢業典禮,取景隻會取背影,以她的視角去看妹妹,燦爛的人生剛剛開始。
妹妹穿著學士服在人群中喊了聲:「姐姐!」
然後笑著朝她奔過來。
電影到此戛然而止。
是簡悠最美好的願望,也留在了影片中。所以獲不獲獎,票房叫不叫座,她不在乎,這是她青春年少的收官,她會把這部電影放進記憶的匣子,從此走向新的生活。
雲初眼眶紅著:「簡老師……」
「別哭,」簡悠捧住她的臉,微微笑了下,額頭貼著她的:「我是有過好多次想離開這個世界,可是我遇到了你,所以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漫長望不到盡頭的一生中,添了無數希望與眷戀。
-她讓她知道,她原來是那麼地熱愛這個世界,有她的世界,每一天都充滿了希望,所以她想跟她一起長命百歲。
所以謝謝她。
雲初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摟住簡悠的脖子,貼著她的臉,哽咽而深情:「我也愛你。」
/
雲初和簡悠現在的關係太敏感,節目外不太好總在一起,所以也不能外出約會,不過累了一天,兩人也沒想出去吃,驅車回了青遙巷,讓文姨炒了兩道家常菜。
遛完六月後,在簡悠的臥室裡打開了投影看新一期的《戀愛小妙招》。雲初還有點緩不過神來,紅著眼坐在床上喝牛奶發呆。
「專心點。」簡悠戳她的月要。
雲初哀哀怨怨地看了她一眼,又不理她了。
本來嘛,她今天就要消化簡悠給她的過往,沒有哭唧唧一晚上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要帶她看戀愛綜藝,她才沒心情。
簡悠失笑,問她:「心疼我?」
雲初一想到她曾經有過輕生的念頭就生氣,但是又不想讓簡悠的話落在地上,悶悶地嗯了一聲:「心疼。」
「那你以後多疼疼我,好不好?」簡悠說。
雲初淚眼汪汪地看著她。
簡悠眼裡含著笑:「多疼疼我,多愛我,也隻愛我,好不好?」
雲初又想哭了,她匆忙地擦掉眼淚,狠狠地點點頭,她說:「那你也要知道,你在我這裡可以不漂亮,可以狼狽,可以不體麵,怎樣我都愛你。」
簡悠笑了下:「好。」
雲初抽了抽鼻子,又說:「不過你永遠都漂亮的。」
簡悠掐了掐她的臉:「小色鬼,終於承認是對我見色起意了?」
雲初鬧了個臉紅,背對著簡悠緩解了會兒心情,那邊簡悠已經把節目打開了。
第二期是從簡悠和雲初從攀岩回來開始播的,孟昭昭讓攝影剪掉的那段還是播了出來。
火爐旁,聞西和孟昭昭在拌嘴。
雲初心情還是懨懨的,沒那麼想看節目,簡悠找話題:「我覺得孟昭昭和聞西怪怪的。」
雲初下意識接道:「孟昭昭和聞西在談戀愛。祁珂說得沒錯。」
簡悠沒想到問出個八卦:「你怎麼知道?」
「看氣氛啊,」雲初終於來了興致,她坐直身子,跟她分析:「她們兩個的氣氛太微妙了,你不覺得嗎?從第一次見麵,看著像第一次見麵其實完全不是!還有一些刻意地表現不熟,就很有鬼。孟昭昭還跟我說過她喜歡聞西,要追她。」
「那也許是孟昭昭單戀?」
「不可能!」雲初擺擺手,「聞西也很在意孟昭昭,雖然她在節目組總是招蜂引蝶,但是在大方向上沒有出過錯,都是向著孟昭昭的。」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簡悠把她手拉過來,就著她的手喝了口牛奶:「你就是這麼得出結論的?」
雲初呃了一聲:「好吧,其實不是。」
簡悠:「那是?」
雲初說:「我晚上看見聞西溜到孟昭昭的房間裡了。」
簡悠:「?」
「我們剛去小院那兩天,孟昭昭晚上都失眠。」雲初說:「我後來還問她了,說我看見聞西進她房間了,問她們怎麼進展這麼快,然後她就跟我交代了。」
「交代她和聞西早就認識,並且假裝不認識參加戀綜?」
「交代她為什麼失眠。」
「?」
「因為每天晚上都抱著老婆睡的人,很不習慣一個人睡。」
「……」
雲初鴨子坐在床上,眉眼耷拉著,憤憤道:「我就這樣被狠狠地秀了恩愛!本來想找節目組拆穿她們的,想想又算了,她們在一起就好,以後誰跟你約會我都不會吃醋啦!」
簡悠失笑。
她知道雲初樂觀,卻沒想到能樂觀成這樣,就好像不管是多麼糟糕的事,她都能找出其中好的一點,然後放大,最後樂嗬嗬地。
簡悠說:「可惜了。」
「可惜什麼?」雲初問。
「可惜下一期的錄製我們不在一起。」簡悠把空杯子放在床頭櫃上,說:「不然真該當麵把恩愛狠狠地秀回去。」
雲初一愣,旋即笑了起來,她撲到簡悠的懷裡,給了她一個牛奶味的口勿。
又小小聲說:「不當麵秀了。」
-因為她想和簡悠單獨約會。
/
一月中旬,簡悠的新電影《姐姐》正式開機,取景場地是海濱小鎮,四季如春,隻不過一月份總有連綿不絕的雨,故事也在雨中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