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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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正盤算著怎麼婉辭時,王子夜又道:「陳家之難,實屬無辜,當初晉陽一場大戰,生靈塗炭,著實死了太多的人。」

苻堅嘆了口氣,朝陳星說:「是朕的錯。」

陳星明白了,苻堅原意是朝他道歉來著,但父母家人都沒了,道歉又能有什麼用?

「人死不能復生,」陳星想了想,說,「這些年裡我避世修習,也早已看開了。」

苻堅點了點頭,一時書房內十分安靜。末了,王子夜起身告辭,說:「我這就得去看春糾的名錄,全國送來了四十八名舉孝廉的儒生。」

苻堅便起身說:「朕就不送了,正好與小朋友敘敘舊。」

能得一介帝王青睞,當是滿朝文武的心願,陳星卻並無多少受寵若驚之意,原因無他,他上長安,不是為了求一席之地來的,更不怕得罪了苻堅。外加胡漢有分,總無法生出太多親近。

王子夜別過時,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陳星。

「陛下找我有什麼事?」陳星主動問道。

昨夜之事還梗在心頭,陳星需要一點時間從頭梳理,驅魔司總署的線索就這麼斷了,更與馮千鎰兄弟二人不歡而散。其後追殺他的刺客又是何人?是馮家派來殺他滅口的,還是那夥操控「魃」的暗中主使者?

苻堅認真道:「先是謝你救了我們的大單於。」

陳星忙謙讓不敢當,順便而已,苻堅又問陳星是怎麼跑到襄陽城去的,經過昨夜之事,陳星隱約覺得自己在明,敵人在暗,終究有點危險,外加宇文辛已將他的身份宣揚得宮中、宮外皆知,便多留了個心,隻道路過襄陽,剛好被困住,走不了了。

苻堅倒不是一個尋根究底的人,陳星觀察他神色,明顯自己說什麼,對方便坦然信了,苻堅又問陳星平生讀了什麼書,會不會做文章,陳星便老實答道:「學了幾年醫,慚愧了,隻能治人,寫文章治世之道,卻學得不多。」

苻堅便一笑,頗有深意道:「日前按捺不住技癢,與大單於切磋了幾招,終究老了,肩膀僵硬,你這就給我針個幾針。」

陳星:「……」

不待苻堅吩咐,內侍已送來針石,陳星想了一想,便欣然道:「行吧。」

苻堅脫去半身皇袍,現出肌肉糾結、赤|裸的肩背,趴在書案前的榻上,陳星便坐了過去,取來銀針,灸過火後,為苻堅紮針。

苻堅除卻「秦帝」「天王」「北方共主」名頭之外,還有一個響亮的稱號,乃是「大秦第一武者」,傳說淮河以北,武人中以苻堅為首,與他交過手的,大多已全死了。但陳星絲毫不懷疑,項述擁有擊敗苻堅的實力。

因為他發現了苻堅心髒處有一小塊瘀青,顯然是被劍鞘撞擊後的傷痕,換作利劍,這麼一下便可取了苻堅性命。苻堅也許打不過項述——陳星心想,項述勝就勝在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苻堅再勇猛,對著項述閃電般的一招,興許都無從招架。

「那夜第一眼看見你,」苻堅趴著,隨口道,「便知你不可能是述律空的小廝,你是個讀書人,與他們一樣,有讀書人的氣質。」

陳星笑道:「我和他們,真不是一夥的,陛下還是看走眼了。」

陳星所言倒是實話,並非謙虛,雖是家傳,但在逃離晉陽後,陳星便不像尋常儒生般,苦讀四書五經,研習董仲舒等先賢之輩的治世之道。平時所習,俱是山海誌怪、民風民俗,天文地理等學科,這些大多屬於「雜學」,是儒生們瞧不起的,諸子百家僅供旁證輔佐之用,學得不深。

孔孟之學,反而還是驅魔師們的天敵,俗話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孔子更有「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一說。可見儒家是極力反對驅魔師所熟稔的「幻世」,提倡多著眼於平時的這一「現世」。

「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苻堅閉著雙眼,緩緩道:「一個漢人。」

陳星拈著針,紮進苻堅的後頸下三分處,這個時候,他隻要用針朝苻堅後腦勺風府穴一刺,針入三寸,苻堅便將登時斃命。

他不知道為什麼一介皇帝之尊,竟膽敢將自己的性命交在別人手中,這麼一針刺下去,想必便可完成馮千鎰心心念念的復仇大業。

但陳星沒有這麼做,哪怕自己有歲星護持,別人也有紫微星守護,真要這麼一針下去,歲星與紫微星打起來了,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呢。

「您見過我爹嗎?」陳星說。

「沒有,」苻堅依舊閉著眼,答道,「隻久仰大名。不過朕想起的那人,名喚王猛。他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

數年前,王猛乃是苻堅的頭號智囊,他協助苻堅,擊破了頭號大敵恆溫,奠定了秦晉劃江而治的格局,並為他出謀劃策,扳倒了殘忍好殺的上一任皇帝苻生。頒布了秦國諸多法律,提升漢人地位,並常常提醒苻堅,要奠定萬世基業,仍需要漢人的力量,隻靠氐族與關外眾胡,隻會在百年之內自取滅亡。

王猛在世時,大秦如疾馳的馬車,一掃晉年間積弱疲敝的景象,愈戰愈勇,十年間未有敗績,苻堅亦成為了不世出的戰神。秦國亦成為了天下最有生機的國家。

苻堅常將王猛比作諸葛亮,引為知己至交。奈何王猛隻活了五十歲便撒手而去,去世時苻堅亦遭受了重大打擊,兩鬢霜白,及至一年多後,方漸漸走出來。

「嗯。」陳星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方才你所見的王子夜,」苻堅說,「乃是他的族弟。」

「哦?」陳星再紮針,連著在苻堅背上施了十來針。苻堅又自言自語道:「你與景略長得半點不像,但不知為何,朕看到你的第一眼,便想起了他來……」

「也許吧。」陳星紮完針,朝苻堅笑道,「因為王猛是我師兄,我倆在同一位師父門下學藝。」

苻堅豁然,及至此時,方爆出一陣大笑,絲毫不懷疑陳星所言,連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陳星解釋道:「自打入師門後,我隻見過師兄兩次,話也說得不多。一次是建元五年……」

苻堅說:「不錯,那年景略助我擊敗恆溫前,回了一次華山。」

陳星「嗯」了聲,又說:「一次是建元六年。」

苻堅說:「景略與我在霸上作別,攻伐鮮卑慕容氏,大敗敵軍。」

這兩次是陳星唯二見到大師兄王猛的機會,隻因王猛麵臨神州大運到來之際,難以決策,歸往華山,朝師門請求開示。在陳星記憶中,大師兄是個豁達開朗的人,待他也很親切,但那時他終究還小,留不下多少深刻的記憶,隻記得師兄與師父所談之事的零碎片段。

「陛下不要動,」陳星按著苻堅背脊,說,「還有幾針。」

「同門吶。」苻堅聽完陳星解釋,若有所思道,「師父已經去世了,當真可惜。那,你與朕的大單於,是否已有婚約?倒是門當戶對。」

陳星:「……」

苻堅:「輕……輕點。」

「陛下,」陳星帶著威脅的聲音,稍稍靠近些許,說,「我和他不、熟。連朋友都不是!」

為什麼每個人都以為自己與項述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陳星簡直沒脾氣了,難不成因為他是項述帶進宮來的?然而仔細一想,自己對項述有相救之恩,項述又千裡迢迢,把他帶到了長安,也難怪苻堅最開始就誤會了兩人關係。

苻堅說:「唔,不是就不是,你不要沖動。」

陳星紮完最後兩針,說:「好了,陛下不要動。」

苻堅又說:「你既然是景略的小師弟,離開師門,來到長安,想必也是為了安身立命,你對大秦,有何看法?」

陳星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坐到一旁,答道:「隻是過路,不久後我就得走了。」

苻堅忽然有點詫異,問:「欲往何方?」

陳星攤手,笑道:「不知道。」

苻堅趴著,稍稍側頭,又問道:「你與述律空約好的?」

陳星:「我與他沒有關係,陛下。」

苻堅生怕陳星又要捉弄自己,忙示意好好,我們先不提這事,尋思片刻,又問:「陳天馳,你認為清河公主的表弟,我麾下散騎常侍,那名喚拓跋焱的小子如何?」

書房外,拓跋焱尷尬地咳了一聲。

陳星:「……」

「陛下,」陳星誠懇道,「您身為皇帝,日理萬機,為什麼會閒著沒事乾,要來給我說親?還是說男的親事?」

苻堅說:「大單於與拓跋小子,俱是朕的好兄弟,為兄弟說門親事,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陳星馬上改口道,「可是說親也是找女孩子吧!」

苻堅又笑了起來,解釋道:「今年入秋,朕就準備頒一條新的法令,天下男子之間,俱可成婚,在婚事上,不必再受禮法約束。」

「聽說了。」陳星百無聊賴道,「可我……」

苻堅做了個手勢,打斷道:「你別看拓跋小子平日不顯山不露水,卻是大智若愚,聰明通透,年輕人,小事偶有冒失,這沒辦法,大事卻從不含糊。你若願意嫁他,當是良緣美事,何不就此留在朝中,為我效力?你與焱兒一文一武,又是朕親自指婚……」

陳星:「我……」

陳星有點想趁著紮針不能動的機會,直接給苻堅一巴掌,但忽然心想不對,尋常百姓,得帝王指婚,嫁給朝中最為得寵的三軍統領、四品武官、青年才俊,乃是何等天大的幸事?!自己家世再如何,眼下也隻是一介草民,且別說百姓了,就算官家子弟,苻堅開了口,自然也是感激涕零,哪裡有拒絕的道理?

陳星深吸一口氣,笑道:「大家都是男人……」

苻堅說:「這就對了,何必忸忸怩怩?我們要的就是一句爽快話。在我們氐人的故鄉……」

「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男人,要成親也不是用『嫁』字吧!」陳星要掀桌了,說,「為什麼不是別人嫁我?」

苻堅被陳星打斷話頭,半點不生氣,隻道:「你若願意入朝為官,輔佐朕一統天下的霸業,讓朕瞧瞧你的實力,屆時任了從三品及以上官職,朕便將拓跋焱許你為妻,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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