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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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然兵器交擊,黑鎧武將亮出左手,竟手持另一把龍爪,與肖山相鬥,肖山蒙住口鼻,摒住呼吸,動作明顯地慢了許多,不時要退出迷霧,卻總能及時在黑鎧武將舉刀斬向項述與陳星時,沖進來將它的刀刃架開!

陳星雙目渙散,那一刻,心燈的力量源源不絕地被注入項述體內,周身經脈猶如閃爍著白光的溪流江海,緩慢地匯集向一處,直到在項述月匈膛處交匯。

轟然一閃,陳星驀然發現,自己置身於曠野荒地上,是了,這是項述的思緒。

天地茫茫,項述跪在曠野中央,麵前擺放著在白布內不斷掙紮的一具屍體,他喘息,並發著抖,緩慢解開裹屍布麵部的頭套,隻見內裡露出父親述律溫已成活屍的、灰色的猙獰麵容。

群鴉在天空中盤旋,覬覦著地麵的屍體。

「項述!」陳星飛奔而來,喊道,「快醒醒!你入魔了!」

項述充耳不聞,拿著匕首,一手瘋狂發著抖,無論如何難以朝尚在活動的父親揮出匕首。

烏鴉聲一陣接一陣,越來越大,最後項述猛地一匕刺下,正要將亡父肢解以供天葬之時,陳星撲向他,一把抱住了他,右手牢牢握住了項述的匕鋒!

「醒醒!」陳星喝道。

項述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陳星,陳星手掌中鮮血四濺,一陣劇痛傳來,卻知道這隻是幻覺。緊接著陳星把項述的頭摟在肩前,項述手中匕首「當啷」落地,心燈強光爆發出去,猶如光芒大海。

隘穀之中。

迷霧緩慢從兩人身邊退去,群鴉朝中央撲來,瞬間怨氣朝著黑鎧武將身上一收,隻見那武將左手一爪,把肖山當場撩飛出去,肖山一頭撞在山崖上,頭破血流,摔了下來。又是一刀落,眼看就要將抱在一起的項述與陳星同時刺穿時。

阿克勒王醒了。

阿克勒王爆出怒吼,拾起一旁武器,朝那黑鎧武將狠狠撞了過去!

白光再一收,如驚雷綻放,回到了襄陽城地底的牢獄之中,項述醒來,稍稍睜開雙眼,嘴唇微動,似乎想說句什麼,黑暗裡,陳星全身籠罩著溫潤的光,低頭看他。

「我知道你在恐懼什麼了。」陳星喘息著說。

項述緩緩道:「我本想救我爹,沒想到卻殺了我爹,最後我迫不得已,我也害怕……隻得在他還活著的時候……我便將他……天葬了……」

陳星怔怔看著項述,答道:「那個時候,他已經死了,他變成了活屍,再認不出你來了。」

項述:「我……我不知道,從此之後,我實在無法、無法忘掉那天……我甚至不敢讓任何族人看見,獨自坐在曠野裡,一刀一刀,將我爹他……」

陳星低下頭,以額頭抵在項述的額頭上。

「生者寄也,死者歸也。」陳星喃喃道,「你所天葬的,不過是一具被人利用的皮囊,他的三魂七魄,在他死去的那一刻,就早已歸入了天脈。」

「你看,星河萬古如是,」陳星抬起頭,黑暗的囚牢化作無邊無際的夜幕,「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條江河之中的生靈。」

項述漸漸平靜下來,抬起手,仿佛想觸扌莫那縹緲難及的夜空星河,哪怕在這萬法歸寂的長夜中,仍然有無數星辰在閃爍著炫目而燦爛的光。

陳星握住項述的手,低聲道:「就像阿克勒王不遠千裡,來到此地,不過是為了查明他兒子由多的真相……你爹知道了,一定不會怪你。」

項述點了點頭。

「醒來罷,護法。」陳星抱著項述,跪坐在地,閉上雙眼,沉聲道,「出魔。」

驀然隘穀內白光熾盛猶如雪崩,朝著四麵八方橫掃而去!

陳星無力側躺在地,項述抓起重劍,以肩一扛,掄出黑夜裡閃爍的強光。黑鎧武將在空中翻身,群鴉撲來,然而下一刻,那扇形的白光之中,重劍奇異地幻化為一把巨弓!

陳星:「!!!」

項述也未明白發生何事,卻當機立斷,將發光的弓弦一拉,緊接著漫天白光箭矢灑去,空中的烏鴉盡數中了光箭,爆作黑氣消失。

巨弓再變幻為重劍,項述持劍朝黑鎧武將一指,正要沖上前時,那武將卻平地化作黑火流星,飛向南麵,就此徹底消失。

項述不敢再追,轉身望向地上的陳星,陳星隻覺方才竭盡全力發動心燈後,心髒處一時抽痛,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陳星?!」項述單膝跪地,要將陳星抱起,陳星卻勉強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有點傷了魂魄,」陳星喘了一會兒,答道,「休息會兒就好。」

那冰冷的寒霧漸漸散了,肖山卻大喊一聲,滿頭是血,朝著他們沖來,項述警惕持劍,肖山卻不理不停,從兩人身邊掠過,沖向隘穀最深處去。

項述眉頭深鎖,陳星待要問明經過,項述卻道:「我本想引開那怪物,不料卻陰錯陽差,踏入穀地,發現了阿克勒王……」

「起來,進去看看。」陳星總覺得這深穀內有著太多蹊蹺,「阿克勒人呢?阿克勒!」

陳星驚叫,快步沖向石壁旁,隻見阿克勒王躺在一塊石頭下,脖側全是血,正是先前為了保護二人,而被那黑鎧武將揮刀,斬斷了脖側血管。

陳星手忙腳亂給他止血,卻已明顯止不住了,項述按住阿克勒王的傷口,阿克勒王半身全是血,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項述抬眼看陳星,陳星哭得不能自已,咬牙朝項述搖頭,救不了了。

項述隻得握緊了阿克勒王滿是鮮血的手,阿克勒王卻勉強笑了笑,嘴唇稍動,兩人辨認出他的口型是「那多羅」。

——陳星親手接生,大單於述律空為其起名的孩子,阿克勒王點點頭。

陳星抹了把眼淚,項述則將重劍放在一旁,跪在地上,以匈奴語朝阿克勒王說道:「族人的安危盡可放心,阿克勒王,由多之痛,孤王亦會為你解決。你已彌補了曾經的過錯,但請隨龍神一同歸入天地。」說著又示意陳星不要再哭,做了個示意動作,讓他把眼淚擦乾。

阿克勒王於是安詳地閉上了雙眼。

兩人沉默相對很久,陳星長嘆一聲,哀傷之情尚未消弭。

隘穀深處又傳來一個聲音,緩緩道:「兩位,請進來吧。謝謝你,心燈執掌,我終於……在這最後的一點時間裡,自由了。」

陳星驀然抬頭,項述抱著阿克勒王的屍體起身,兩人一同麵向隘穀深處。

迷霧全部散去,隻見隘穀內現出一條林蔭小路,路邊全是黑色的、枯萎的死樹與乾涸的河流,猶如被怨氣盤踞日久,成為了孤獨的死寂隘穀。看這遺跡,若在天地靈氣充沛時,想必是極為幽清的美麗仙境。

陳星撿起地上的龍爪蒼穹一裂,隨著項述走進隘穀內,隻見那是一塊巨大的墓地,但所有的墓穴都已空了。

重重枯萎藤蔓糾纏之處,墓地盡頭高處上,有一個乾涸的湖泊,湖泊的另一頭,隻聽那聲音又道:「這裡是古匈奴人的墓地,你們可將阿克勒王放在此處。」

項述將阿克勒王的屍體放在其中一個墓穴之中,那聲音又說:「現在上來罷,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乾涸的湖泊被重重枯樹包圍著,若在生機盎然時,此地有山,有湖,有瀑布,長滿了盤根錯節的巨樹,如今卻已成了陰森的鬼地。

乾旱湖泊中央有一個小島,島嶼上,樹下坐著一名看上去與陳星差不多大的白衣少年,而肖山蹲坐在一旁,像狼一般,抬起一腳來不停地撓耳朵背後,又嘰裡咕嚕地朝那白衣少年比畫著什麼。

「我叫陸影。」那少年低聲說,「對不起,我隻能這麼坐著與你說話,中了屍亥的魔神血之後,耗去了我所有的力量。」

陳星隱約有種預感,他們確實來對地方了。

肖山撓完癢後,挪了個地方,擋在那名喚陸影的少年身前,不信任地打量項述。陳星把另一個爪子遞給他,肖山接過戴上。

「我見過你。」項述忽然說。

「我也見過你,」陸影說,「你是人族大單於述律溫的兒子、敕勒川的小主人,多年前我遠遠看見你一麵,就在巴裡坤湖畔。」

「人族……」陳星說,「你是……等等!你!你是……」

陸影疲憊地說:「不錯,我是妖。」

這時候,陸影稍稍轉過身,在星光下,陳星看清了他的全貌,驀然驚呼一聲!

陸影先前朝向他們的半身是個俊秀清雋的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然而隱藏在陰影裡的半身,卻已腐爛得露出森森白骨,黑色的內髒隱約可見。陳星快步上前去,跪坐在陸影身前,檢查他的異常。

肖山頓時緊張起來,陸影卻示意肖山沒關係,說:「肖山擔心我的身體,還請兩位見諒。」

項述緩緩走到他們身前,打量肖山與陸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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