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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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宮寢殿內,陳星依舊一臉煩躁,對著麵前的法寶出神。

案上置一軟布,布上承著於洪湖岸畔覓得的定海珠,內裡隱約有龍形光華,於珠中緩慢流轉,未曾注入法力時,定海珠呈現青色,試著注入心燈力量,定海珠便幻化成了金色。

從赤壁歸來後,項述聽取謝安的建議,帶著陳星住進了皇宮,原因無他,現在乃是最重要的時刻了。天底下目前看來,最安全的應是建康太初宮中,若連司馬曜舉全國之力亦無法保護這法寶,萬法復生便再無他想。

所幸屍亥在附身於顧青、駕馭魔蛟投入長江後,便再無聲息,短期看來,竟是並未有追索定海珠的意圖。

陰陽鑒、猙鼓、落魂鍾、四色璽戒,連著不動如山,五件法寶都被置於案上,陳星依次嘗試著通過定海珠來啟動這些法寶,卻毫無效果。

第一次對決屍亥的夜裡,幸而謝安為了盡心盡職當好一名驅魔師,隨身攜帶了濃縮睡藥,以不給陳星等人拖後腿為目的,沒想到第一次碰上敵人,便藥倒了敵方的終極大頭目屍亥,堪可流芳百世。

陳星又在腦海中,將那天桓墨倒下時的情形復原了一次。

「定海珠啊,找了我足足三百年了,三百年。」

這麼說來,手中這枚寶珠,必然是他們要找的東西無疑了。在項語嫣的記憶裡,張留祭出定海珠時是發光的,看不清楚實體,但屍亥理應見過它。

但是他為什麼會將定海珠藏在那座小島上呢?陳星總覺得疑惑不解。

這時間項述終於來了,到得案前,一語不發坐下。盤膝而坐,按著膝蓋,沉聲道:「怎麼說?」

不知為何,每當項述一出現時,陳星心煩意亂的情緒,便有效地鎮定下來,

「肖山他們呢?」陳星問。

「馮千鈞、謝道韞與肖山都去找顧青了,」項述說,「就在你熟睡的時候,肖山想等你醒來,我讓他不要等了。」

於是這下驅魔司變成分頭行動,肖山與馮千鈞前去追查那魔蛟下落,餘下謝安、陳星與項述留守。按理說陳星本該也跟著去,怎麼能扔下顧青不管?然而他眼前必須全力解決萬法歸寂。

謝安也來了,在案畔坐下,看著定海珠。

陳星說:「終於找到了我們一直以來要找的東西,接下來我會想辦法,將其中的靈氣釋放出來,屆時天地間就會恢復以往。」

「你確定是它嗎?」項述別的不問,倒是提了個與陳星一樣的問題,此刻伸出頎長手指,輕輕撥了下珠子,令它在案上旋轉,滾來滾去。

陳星:「確定……」

說著以手指輕輕定住那法寶,抬眼看項述,續道:「……吧?」

這一次陳星沒有像先前一般,昏迷了足足三個月,在入水時他明顯地感覺到了,這枚珠子釋放出強大的靈氣,並有力地支持心燈運轉,這讓他隻睡了一天便醒來了,除了蘊含天地靈氣的定海珠,還會有別的可能?

謝安:「我記得相當清楚,武神,當時屍亥說的是『謝安石,當真是多謝你們了,助我打開鎖靈塔,取來……』,再結合你們所聽見的後半句,唔。」

陳星:「是的,這麼說來,確鑿無疑。」

項述抱著手臂,始終沉吟,又問道:「謝安,那隻魃王如何了?」

「囚禁在牢中,」謝安說,「防守非常嚴密,隨時提防被劫獄。陛下有吩咐,提審他時,須得讓他也旁聽。」

項述說:「就今夜罷。」

謝安點了點頭,起身告退,餘下陳星與項述坐在一張案幾的兩頭,陳星以手指撥弄幾下定海珠,稍稍施力,它便滴溜溜地從一排法寶中間過去,滾到項述麵前。

項述的視線始終停留在陳星臉上,五指稍一撒,定海珠又滾回來,到陳星麵前。兩人便這麼將珠子彈了幾個來回,像兩個小孩在玩一般。

「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錯嘛。」陳星觀察項述表情,說道。

項述眉毛一揚,說:「你想打碎它?」

「先不說打碎的瞬間,靈氣奔湧,很容易就把整個建康炸平。」陳星說,「假設咱們找到了一個方圓百裡沒人的地方可以試一試,又要用什麼來擊碎它呢?」

項述說:「不動如山?」

陳星沉吟,有點猶豫,說:「不動明王的神兵,你覺得對上一枚開天辟地便已存在的龍珠,勝算有多少?」

「蒼穹一裂?」項述道,「森羅萬象?」

陳星道:「蒼穹一裂是燭陰龍爪所化,與龍力凝結出內丹相比,明顯低了一階。森羅萬象內蘊青木之氣,傳說是木神句芒所打造,比起開天辟地的神龍……顯然也不行。」

項述稍稍張手,說:「距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了。」

「這是任何史籍中,都未曾記載過的法寶,」陳星考慮良久,最後說,「最合適的方式,就是找到張留吸納天地靈氣的方式,逆轉整個施法過程,將靈氣反向釋放出來。」

項述說:「我記得在湖畔時,你差一點就成功了。」

陳星說:「當時差點把我自己也給炸死了,說也奇怪,隻有那麼一次,你看?現在卻毫無動靜了。」

陳星試著朝定海珠中注入法力,有別於洪湖滄浪宇中施法一幕,心燈隻透過珠身散出光芒,無法再驅動它。

項述皺眉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陳星說:「沒關係,這點消耗不算什麼。」

「怎麼辦呢?」陳星百思不得其解,又頭痛起來,兩人就這麼麵朝定海珠,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日暮時分,用過晚飯,項述將定海珠收起,貼身攜帶,說:「先由我保管,你需要時隨時找我拿。」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陳星笑了起來,項述卻已出得門去,吹了聲口哨。

這難題一時無解,陳星的心情卻也隨之好了起來,畢竟他們已非常接近這一路上最後的目標了。

「等等!」陳星道,「你做什麼去?」說著起身,跟在項述身後,想起今夜就要提審司馬瑋,不由得又忐忑起來。晉廷司馬皇家的祖先復生,更成了屍亥的走狗,此事非同小可,司馬曜封鎖了所有的消息,從驅魔師們將洪湖岸邊的司馬瑋殘骸帶回來時,便將他關在了地牢裡。

暮色沉沉時,宮中騰出一處清冷之地,殿外重兵把守,更提防著是否有烏鴉監視。陳星與項述入座,司馬曜藏身於屏風後,謝安親自帶人前去,將司馬瑋押了上來。

這是屍亥所復活的六王裡的最後一王,隻見司馬瑋身軀殘破不堪,被鐵鏈鎖住身軀,披頭散發,臉上尚帶著死人的靛藍膚色,身上架了一副鐵枷。

謝安說:「原本想將他鑄在鐵水之中,但我們尚不知魃的生存方式,便暫先如此處理。」

陳星答道:「可以了,隻要他不能動就行,一旦離開了屍亥的怨氣,他的能力就會受到抑製。」

數名魃王現身之時,身上俱帶著怨氣,怨氣越強,魃王的力量也就越強。這倒是有點像項述受心燈影響的力量發揮。

陳星注視司馬瑋,司馬瑋也稍稍抬起頭,以渾濁無神的雙目望向陳星。

但他沒有說「救我」一類的話。

「認得這東西麼?」項述首先發話道,並取出了定海珠。

司馬瑋轉頭望來,看了眼,答道:「我不知道這是什麼。」

陳星說:「那天在平壤說的話,你還記得不?」

「什麼話?」司馬瑋說,「你們會救我嗎?」

謝安說:「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你身為我大晉先王,祖先英靈,不思守護後輩,竟是為虎作倀屠戮子孫,九泉之下,你還有什麼顏麵,去見我大晉武帝?!」

司馬瑋嘴角微微牽動了下,像是對此抱以不屑一顧的嘲諷。陳星皺眉觀察司馬瑋,隻見他五官端正,身材英偉,哪怕死後亦未有太大改變,當年諸王作亂,司馬瑋身死時隻有二十,死了將近一百年後,竟還不得安息,不由得生出少許同情。

司馬曜從屏風後看了眼司馬瑋,瞬間色變,屏住呼吸,不敢開口。

「屍亥為什麼來到江南?」陳星認真道,「司馬瑋,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我保證無論你說了什麼,屍亥都無從得知。」

司馬瑋緩緩側頭,端詳陳星,說:「驅魔師,總得先談清楚條件罷,你有什麼能為我做的?不配合便想殺掉我?可我已經死了。」

項述說:「我還能再殺你一次,就像殺你的幾名兄弟一般。」

司馬曜在屏風後朝謝安比了個口型:「務必。」

謝安有點為難,沒有回答。

司馬瑋說:「那就來罷,魂歸天地,亦不失為一樁解脫,我已再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你想要什麼?」陳星皺眉道。

「釋放我,」司馬瑋說,「斷去屍亥對我的控製,放我走。」

謝安說:「你想去何處?」

「我不知道。」司馬瑋緩緩搖頭,答道,「大地廣闊,蒼穹遠高,既被屍亥復生之後,我隻想去看看這一世間,我不是你們以為的那個人,哪怕……」

說著,司馬瑋抬起手,拖著鐵鏈,緩慢地戳了戳自己的頭,答道:「我記得這具身體的主人,曾經的不少記憶,但我已感知到,我就是我。我雖被屍亥重新喚醒,確切地說,卻是一具造物。」

這話突如其來,讓在場所有人都有點猝不及防,陳星隱約察覺到,自己一直以來,仿佛誤判了司馬瑋,這家夥到底是個什麼?他們對他的認知,唯一的身份就是已死之人,沒想到司馬瑋似乎也不是司馬瑋,那麼他又是什麼呢?

陳星抬手,示意眾人稍等,問道:「所以,你使用了司馬瑋的身軀,又擁有他曾經的一部分記憶,但本質上是屍亥創造出來的『魃』,是這樣?」

「是你與蚩尤一並創造出了我,屍亥不過是蚩尤的經手者。」司馬瑋說,「那日在隆中山之時,你使用了心燈,於是心燈的力量與魔神的力量,猶如陰陽一般,這兩股互斥之力影響了我的蘇醒。」

說著,司馬瑋又抬手,斷折的手指指向自己月匈膛,說:「這裡,有心燈的種子。但屍亥尚未發現。」

高句麗一戰後,陳星終於得到了解答,沒想到司馬瑋的清醒,遠高於自己所估計,這下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不禁望向項述,項述卻道:「既然你不想為屍亥賣命,為何又跟隨他行動?」

「我掙脫不得,」司馬瑋道,「我的身體常常不由自主,被怨氣驅使著行動,襲擊你們,一如本能般在起作用,讓我無法選擇,心燈很微弱,卻不停喚醒著我。」

謝安說:「屍亥遠道而來,究竟有何目的?」

司馬瑋答道:「起初他想擄走陳星,將他的心燈煉化,作為魔神蚩尤的寄體,如此一來,新的心燈便能在神州生靈心內,種下執念的種子,驅使所有生靈向他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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