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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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

陳星安靜地躺在榻上,他熟睡之時,臉上帶著一股稚嫩的氣息,就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孩。項述親手把他抱進馬車,片刻不離地抱回了建康謝宅。然而歷經一場大戰,陳星就像陷入了長久的美夢中,無論他們如何呼喚,他都不曾醒來。

「魂力受損,」濮陽親自查看過後,說道,「需要睡眠才能康復。」

「什麼時候才能醒?」馮千鈞始終眉頭深鎖,「上次已經睡三個月了,如今諸事眾多,再這麼睡下去,該怎麼辦才好?」

臥室中站了一地人,謝道韞把師父朱禁請來,特地為陳星看過。

「不好說。」朱禁為陳星診過脈,涉及到法力、驅魔、三魂七魄,已超出了他的醫術範圍,隻囑咐讓項述照顧好陳星。

濮陽交給項述一本泛黃的古冊,說:「這是我師門留下的,關於魂魄之說的記載,您可以看看。」

餘人紛紛散了,剩下項述與肖山坐在榻畔,項述低頭翻了下書,焦慮無比,望向陳星。

「歲星入命,」項述沉聲道,「是真的麼?」

陳星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睡熟了。

肖山問:「那是什麼?」

項述搖搖頭,在一旁盤膝坐下,取出定海珠,沉默地注視著它。肖山上得榻去,跪在榻畔,扌莫陳星的額頭,說:「他會好的吧?」

項述心煩意亂,疲憊不堪地出了口氣,明顯是按捺著性子,不想再開口說話,片刻後一陣風地沖了出去,一聲怒吼,手持不動如山,在庭院內掃開大劍,仿佛正在一抒心中的憋悶之氣。

肖山顯然不太能理解,陳星上次能醒來,這一次自然也能醒來,項述的反應明顯超出了擔憂的表現。

項述那套劍法,從清晨一直打到午後,最後汗水淋漓地進來,朝地上一躺,呈大字形攤著,雙目空洞,看著天花板直喘氣。肖山午後回來過一趟,見項述也不吃飯,攤開了濮陽交給他的古冊,正認真地看著。

那是一本記載了古時驅魔師與護法之間,法力的共鳴與呼應的書。當年濮陽先師在萬法歸寂、驅魔司解散之後,謄抄走了不少古籍,許多法術因萬法歸寂而無法再用,卻詳細地記敘了其中所作用的許多原理。

譬如在護法與驅魔師一方,因過度使用法力,三魂七魄遭到重創之時,除了特別的藥物之外,另有法力共燃之術,可供魂魄加快自行修復。

項述看著看著,目光忽然停在了其中一頁上,繼而驀然轉頭,望向榻上的陳星。

看完前後幾頁,項述將那本快散架的書放在案上,起身出去沐浴,皇宮中終日備有熱水,洗過澡後出來,又去焚過香。回來時裹著一身棉布的浴袍,裡頭隻穿一條長褲,進房後赤腳走近床榻。

項述一時緊張無比,在榻畔單膝跪地,現出赤|裸剛健的小腿與腳踝,繼而伸手到榻上,覆住了陳星的手背。

「我試試罷,」項述自言自語道,「時間無多。」繼而起身,解開浴衣的月要帶。

肖山:「???」

肖山回來了,拿著給項述的食盒,在門外疑惑地看著。

「大單於?」肖山問。

項述:「……………………」

項述拉開月要帶的結拉到一半,忽然轉頭,皺眉道:「你出去。」

肖山:「你要乾什麼??」

項述:「這關你什麼事?」

肖山簡直疑惑到了頂點,他隻有十三歲,似懂非懂的,但那天在會稽郡守府上無意中看見過一次,自然而然地猜到了那上麵。然而項述卻不想讓他多看,轉身在榻畔坐了下來,也不說話,與肖山沉默地互相看著。

肖山:「?????」

兩人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僵持,一大一小,項述坐著,肖山站著。無聊地麵麵相覷了快有一炷香時分,最後肖山終於放棄了,把食盒放在了案幾上。

項述閂上門,又等了一會兒,確定肖山沒有在門外偷看,緊張情緒被肖山這麼一打岔,已經煙消雲散後,方解開浴袍,現出全身,躺上榻去。

他讓陳星枕在他的手臂上,深深呼吸,回憶陳星燃起三魂七魄,為他提供法力的時刻,以及那天在會稽時,自己緊急之下,抽走陳星所有法力的一瞬間。

然而就在他躺下摟住陳星的一刻,睡夢中的陳星仿佛感覺到了什麼,無意識地縮進了他的懷裡,靠在他灼熱的月匈膛前。

陳星隻穿一身單衣短褲,項述則半身赤|裸,被陳星挨在身上時,呼吸瞬間一窒,隻覺全身熱血沸騰,竟不自然地有點暈眩。

他拉起陳星的手,放在自己的月要上,再伸手抱住了他,把他完全摟進懷中。

剎那間陳星單薄的身體中,心燈發出一道虛弱的光,光芒在兩人身體之間流轉,項述感覺到心燈的法力如同真氣般,在他的經脈之中不斷流動,正是每一次從陳星處借來法力時的效果!

於是項述閉上雙眼,調動真氣,將源源不絕注入自己身體的法力運轉一個周天後,再驀然抱緊了陳星,把頭埋在他的肩上,運氣,把流轉的法力重新推了回去。

霎時心燈光芒一閃,亮度增強,就在這短短的一呼一吸之間,回流到陳星的神識之海裡。

黑暗的大海上,陳星在那波濤之中載浮載沉,身體發出心燈的光。

一條閃光的龍化作虛影,在海麵上盤旋,四處張望,終於找到了他,於是它從夜空的盡頭朝他飛來,靠近漂流在海麵上的陳星,環繞著他,載浮載沉,卻始終沒有與他接觸,陳星在那黑暗裡詫異地睜開雙眼。

波濤洶湧之中,那條靈魂的巨龍隨著他的身體,在黑暗的海麵上盪漾,忠誠地為他擋住了驚濤駭浪,卻始終沒有接觸他的身軀。

那感覺極其熟悉,就像曾經與項述在船上,坦誠相對的一夜,大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海麵上行進、浮盪,它穿過天海相接的閃電與暴風的風圈,船裡始終亮著一盞燈。

項述真氣運轉數個周天,心燈的光芒時而增強,時而減弱,到得熾盛光度之時,卻是一次比一次更輝煌。

猶如太極的黑白雙魚在兩人的身軀中回旋,在萬法歸寂的長夜裡,守著這人世間最後的一盞明燈。

沐浴過的項述身上混合著熏香與皮膚的氣息,不復數息,全身漂亮的肌肉上,又滲出細密的汗水來。陳星的呼吸亦變得灼熱,在睡夢裡全身的汗水已浸濕了單衣,現出單衣下的少年身體線條,他的眉頭緊鎖,仿佛在夢境的大海上,隨著項述一次又一次催動心燈,而經歷了排山倒海、驚天動地的一場歷險。

最後,心燈的柔和光芒回歸到陳星的三魂七魄中,項述疲憊地出了口氣,全身大汗淋漓,黑色的襯褲已濕透,貼在腿上,現出漂亮的長腿線條與輪廓,他想下床去再洗個澡,陳星卻依舊抱著他的月要不願鬆手。

在陳星的思維之海裡,纏繞著自己的那條龍消失了,洶湧的海麵亦完全平靜下來,倒映著夜幕中璀璨的繁星,天上,海裡,清夢裡,壓著漫天的星河,猶如置身星辰的大海之中。

陳星睜開雙眼,漂流在這海麵上,望向頭頂的星空。

「真美啊。」陳星喃喃道,「咦?龍呢?我的龍呢?別走啊!」

陳星猛地坐了起來,醒了,陽光燦爛,鳥叫聲不絕於耳。

「這次我昏睡了多久?」陳星再醒來時,隻覺得全身都要散架了。

陪伴在榻畔的卻不是項述,而是肖山,肖山正在埋頭擦拭一把匕首。

「沒有很久,」肖山說,「三天。」

「啊?」陳星說,「這回才三天嗎?情況怎麼樣了?項述……顧青,顧青呢?」

肖山說:「她要死了,和陸影一樣。」

陳星驀然起身,披上袍子,快步出去,到得側殿內,隻見顧青躺在榻上,半身腐爛,馮千鈞猶如石塑般,倚膝安靜坐著,謝道韞則在一旁睡著了。

「醒了啊。」馮千鈞回頭,見陳星來了。

陳星兩腳還有點發軟,這些天裡,依舊是項述在照顧他,但這次項述沒有寸步不離地守在榻畔,而是每天餵食與擦身後,便讓肖山守著,徑自前去與謝安議事,晚上再回來與陳星同榻共寢。

「我看看。」陳星在榻畔坐下,揭開被子,謝道韞醒了,與馮千鈞都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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