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1 / 2)
陳星看見馮千鈞的一刻,差點樂瘋了,連聲道:「你怎麼來了?」
「項兄弟呢?」馮千鈞來不及回答,先是大步進房。陳星說:「他就在床底!咱們先去找馬!得盡快離開襄陽。」
「對,」馮千鈞說,「找輛車,他現在不方便行動……」
馮千鈞湊到床底下,朝項述打了個招呼,繼而又與陳星轉身出了院子。
項述:「???」
陳星跟在馮千鈞身後,跑出刺史府去,馮千鈞說:「他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正在河裡洗澡!誰來朝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上一刻咱們還在陰陽鑒裡的長安城中抓屍亥,突然就變成了我在三年前麥城外頭的河裡洗澡?」
陳星說:「你最後記得的事情是……」
陳星突然就想起來了,那天他們在陰陽鑒中設伏,馮千鈞與肖山同時被蚩尤控製,其後就再無音訊,接下來的三個月裡,顯然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說不定還死了?而當定海珠發動,時光逆轉,這個時候的馮千鈞,正在趕往麥城的路上,於是一天後,他們才會相遇。
「我這半夜三更的,」馮千鈞說,「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闖了一家民居,問清楚時間,突然想到你這會兒不是應該在襄陽嗎?就快馬加鞭地過來了……」
馮千鈞顯然更快地搞清楚了狀況,當即下了明智無比的決定——先找到陳星再說。
「所以你也記得後麵發生的那些事。」陳星說,「我也記得!真是奇怪了,為什麼朱序和其他人沒有這段記憶?肖山呢?現在的肖山還在卡羅剎?他暫時應該還是安全的……我直到今年冬天才認識了他……謝師兄在建康。等等,肖山在卡羅剎,陸影是不是還活著?!」
想到這點,陳星先前來不及細想的許多事,一下就炸了出來,太多的信息讓他有點應接不暇。
馮千鈞說:「我哥應當還活著,王子夜就不知道了,後來你們殺了他嗎?等等,現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找地方慢慢商量!」
陳星喊道:「有人來了!」
一隊秦軍朝著馮千鈞沖來,陳星正要讓馮千鈞閉眼,準備用心燈閃他們時,馮千鈞出刀,隨手瀟灑一抖,朝著街道揮去。
剎那整條長街上的樹木倒了下來,秦軍頓時人仰馬翻,摔了滿地。
陳星:「!!!」
馮千鈞道:「而且我更驚訝的是,森羅刀變得不一樣了。」
「因為萬法復生了……」陳星說,「先找馬,咱們耽誤太久了。」
「對對!」馮千鈞說,「回頭還得找你仔細琢磨……」
兩人跑向被馮千鈞放倒的秦軍,秦軍士兵卻是大驚,倉皇上馬,又全跑了。
「別跑啊!」陳星道,「把馬留下來!」
馮千鈞還差點被自己放倒的樹絆摔跤,追不上戰馬,隻得一籌莫展,看著陳星。
「怎麼今天這麼倒黴?」陳星回到院中,兩人又出現在了項述的視野裡,這下隻能抱著項述,徒步跑出城去了,幸好有了馮千鈞。
兩人轉頭,看床底下的項述。
項述眼裡充滿了茫然,與他們對視,無法開口說話。
馮千鈞:「天亮了,他還得等多久才能動?」
陳星:「別想了,好幾個時辰呢。」
馮千鈞說:「這不好辦啊,我要扛著他,就怕顧不上你了,你的歲星呢?趕緊讓送兩匹馬來。」
「歲……歲星?」陳星說,「歲星!歲星!」
陳星在那黑暗裡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呆呆站著,說:「歲星走了!我明白了!因為他走了!我的運氣恢復正常了!」
「走去哪兒了?」馮千鈞頓時驚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當真?」
項述:「???」
陳星:「真的走了嗎?」說著低頭,看著自己雙手,喃喃道:「我不用死了?我可以活下去了?!」
就在此刻,院外流箭四飛,秦軍大聲叫囂,顯然又帶來了幫手,卻不敢闖刺史府,隻是以箭朝著裡頭亂射,釘在房門外發出亂響。馮千鈞道:「當心亂箭!秦軍箭頭都餵有烈性麻藥的!」
陳星猝不及防,被流箭在大腿上射了一記,頓時痛喊。
項述:「!!!」
馮千鈞喝道:「到裡頭去躲著!這裡交給我!」
陳星:「啊!我中箭了!啊哈哈哈,我中箭了!」
馮千鈞要炸了:「笑個鬼啊!快自己包紮下!」
陳星一瘸一拐,還在門檻上絆了下,令他絕望了一輩子的宿命,竟在此刻奇妙地解開。
「我中箭了!」陳星轉頭,朝項述笑道,「我……歲星走了……這箭……箭……」
突然,陳星笑容漸漸凝固在臉上。
「箭上……有毒。「陳星歪倒下來,摔在地上。
馮千鈞出去一趟,隻聽外麵連聲大喊,已將秦兵全部解決,又回到房裡,見陳星麻藥入體,躺著不動了,臉上還帶著凝固的笑容。
馮千鈞忙上前搖晃:「天馳!」
項述:「…………………………………………」
又一個時辰過去。
馮千鈞騎馬,背後中了麻藥、動彈不得的陳星被綁在馮千鈞身上,另一匹馬上橫載著被裹在棉被裡的項述,離開襄陽。日出之際,刺史府烈火沖天,慕容垂等人進入府內設立據點後,得到陳星提醒的朱序,當即發動布置,火燒刺史府,繼而帶著所餘無幾的士兵奮力沖殺。不敵,落敗被擒,降秦。
太元四年,二月初二,襄陽陷落。
兩騎沖出城外,朝著南麵突破黑煙,遙遙而去。遮天戰火裡飛出一隻金紅色的鳥兒,追著陳星展翅飛往北麵。
長安。
天際層雲密布,暗雷滾滾,初春時節,陰雨紛飛,已是早上,卻依舊全城昏暗。
這是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春日上午,大街小巷商鋪開張,百官入宮上早朝,地麵濕漉漉一片,草木在這初春時節萌發新芽。這一天民間也稱為「龍抬頭」,乃是北方之龍蘇醒的一刻。
一切看上去毫無變化,王子夜卻在夜半時突然發現,情況變得不一樣了。
四更時他匆忙來到觀星台,天空卻陰雲密布,什麼都看不見,落著小雨。星監聽聞王子夜去了,隻得睡眼惺忪地起來奉陪,冒雨上了高台,說:「王大人?」
王子夜滿臉迷茫,站在台上,伸出手接了少許雨水,自言自語道:「這天地……今天是什麼日子?」
「龍抬頭,」星監笑道,「地氣蘇醒。」
「萬法蘇生,」王子夜說,「怎麼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夜之間,消失了足足三百年之久的天地靈氣,毫無征兆地回來了——正如它無聲無息地銷聲匿跡,甚至無人感覺到,那個確切的時間點。
似乎是子時……王子夜開始回憶,自己開始察覺到不對的一刻,是二月初二的子時。發生了什麼?從哪裡開始的?沒有明確的變化。
定海珠被打碎了?!這不可能!無論在何處碎裂,都必然引起靈氣波湧的痕跡!項語嫣究竟將它藏在了何處?
王子夜馬上轉身下了高台,回到馬車上。
「大人,去上朝麼?」車夫問。
王子夜說道:「鬆柏居,現在就去。」
正午,荊州黃村中,溪邊民宅前。
金紅色的鳥兒飛來,停在宅畔一棵梧桐樹上。
陳星的麻藥勁過了,簡單包紮了下大腿,親手打來水,給項述洗過臉。馮千鈞被折騰了一整夜,累得不行,從村裡搜刮了些逃難留下的糧米,開始煮粥。
「真是美玉一枚啊。」陳星看著項述,越看越喜歡。
項述眉頭微微擰了起來,麵部已有少許表情,注視陳星。陳星偷看馮千鈞,見他沒注意到自己,便有點想低頭親項述一下,卻又十分不好意思,臉上倏然浮起紅暈。
「藥力還得等多久?」馮千鈞說,「這點鐵定不夠吃的,先湊合吧,到了麥城再去合夥劫東哲一票。」
陳星有點踉蹌,起身去給項述換水,說道:「待項述恢復,吃點東西,咱們先得將事情理清楚,這麼多事實在太缺頭緒了。」
馮千鈞說:「不,在過來時,我特地注意到了一件事,襄陽城中的東哲錢莊還開著。」
陳星說:「對,隻是……」
馮千鈞道:「這就是最最最重要的關鍵線索。」
陳星:「?」
陳星洗完布巾,繼續給項述擦臉,轉頭疑惑地看馮千鈞。
馮千鈞:「根據東哲錢莊依然存在,咱們就可以推斷出所有的事來了,東哲尚在,也即證明溫徹還在人世。」
陳星:「對!否則就說不通了!」
陳星這一路上雖然中了麻藥,卻一直在思考,屍亥是不是還活著?蚩尤又在哪裡?如果當真因為定海珠,所有的人全都回到了三年前。那麼也就是說,這三年裡死去的那些人,全部都在!
「溫徹在,」馮千鈞說,「也即說明其他人全都在。」
「青兒還在!」陳星笑了起來。
馮千鈞的眼眶頓時就有點濕潤,點了點頭,說:「拓跋焱也在。」
陳星:「!!!」
拓跋焱沒有死!
「陸影也在……」陳星喃喃道,「阿克勒王他們都在……」
突然陳星想到車羅風也在,一下就開心不起來了,恨恨看著項述。
項述:「???????」
陳星扣著手指,彈了下項述額頭,留下一個淺淺的紅印。馮千鈞又說:「清河也還在。」
陳星知道馮千鈞這下麻煩大了。
「屍亥多半也在。」馮千鈞又揚眉道。
「對。」陳星點頭,再次起身,去換布巾,已餓得有氣無力了,說,「粥還沒好嗎?吃了再說吧,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忽然間,一隻小狗兒聞到粥的氣味,跑過來了,朝著陳星狂搖尾巴,開始「汪汪汪」地叫。
陳星頓時猶如五雷轟頂。
「馮大哥?」陳星喃喃道。
馮千鈞看了眼,頓時喊道:「啊!是項述!」
被棉被裹著、放在牆根下曬太陽的項述露出奇怪的表情。
項述:「………………」
「項述——!」陳星狂叫道,「項述!你還是來了!天啊——!!!」
那小狗為了保護陳星,最後被入魔的清河公主刺死,陳星一見到它,平生所學詩書已無法表達他的激動之情,當即就撲了上去!
「項述!別跑!認得我麼?」馮千鈞趕緊放下煮粥的勺,跑了過去。
小狗被陳星的熱情嚇了一跳,轉身跑了。陳星大腿中箭,身上帶傷,一瘸一拐地跑不快,與馮千鈞一時都忘了真·項述在一旁看著,眼中隻有這小狗,陳星忙指揮道:「快抓住它!別讓它跑了!」
馮千鈞趕緊也去追,說:「它以為你跟它玩呢!你先別跑!」
陳星:「我控製不住我自己啊啊啊!項述!快過來!我想死你啦!」
於是兩人就在項述麵前跑來跑去,到處圍追堵截那狗,小狗跑來跑去,與一瘸一拐的陳星玩了一會兒,最後跑到粥鍋前,被陳星抱了起來。
陳星抱著那狗,又哭又笑,拚命親它。
簡直是與那狗抱頭痛哭。
馮千鈞在旁看著陳星笑,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陳星:「!!!」
陳星剛一轉頭,也眼前一黑,被項述的手掌切中後頸,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