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1 / 2)
顧修坐在桌前,像是沒有知覺一樣的掐著自己的手臂。
手機又響了幾聲,是龔麗華發來的消息。
龔麗華之前還說他掛電話掛的好,而今換到了自己身上,卻跟之前顧文林的反應一般無二,發來的消息也在斥責他沒有教養,說他不該這麼對待長輩。
後續又開始讓他回去。
顧修突然覺得這個世界都很可笑。
他就是沒有教養,又有誰真的耐心教導過他這些了?
而且吃這個飯對龔麗華來說真的有那麼重要麼?她不過是不能接收他脫離掌控,不想丟了麵子而已。
周行回到房間之後就看到顧修已經把自己的兩個手臂掐到發紅發青的程度。
他飛快的握住了顧修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他的目光落在了顧修青紫的手臂上,問道:「你之前答應我的,你還記得麼?」【注1】
顧修看向自己的手臂,這應該是他剛剛無意識掐的,不是周行說,他都沒有注意到,他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
他應了一聲,不傷害自己,他還記得。
周行緩和了語氣,蹲在顧修的麵前,拿過他的手臂,「我看一下……」
顧修甩開了周行的手。
周行沒有介意顧修的暴躁,他下樓從民宿老板那裡借了藥箱和冰袋回來,隨後蹲在顧修的麵前,替他處理手臂上的淤痕。
麵對著周行的關心,顧修在這一瞬間感覺自己就像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可他有什麼資格無理取鬧呢?
最終他說道:「家人讓我回去一趟,我明天就走。」
周行知道顧修終究是會走的,但聽到他突然說要走,心裡驟然感覺像空了一塊兒似的。
他勉強道:「我知道了,今天咱們就回去。」
顧修應了一聲。
兩個人的氣氛就像是凝固了一樣,在這之後,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下午,周行和顧修一起開車回了木屋。
兩個城市的距離雖然不是很遠,但天氣卻截然不同,他們離開的時候海邊仍舊是艷陽高照,而這邊卻在下雨。
周行把車停在車棚,正回頭找雨傘,顧修就已經下車,冒雨向著木屋走去。
周行跟在顧修身後飛快撐起了傘,擋在了顧修的頭上。
顧修回到木屋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周行沖了杯薑茶,走進了顧修的房間。
顧修在看著窗外的雨發呆。
周行順著顧修的目光看向了窗外,問道:「外麵下雨,溫度有點兒涼,覺得冷麼?」
說著他走到窗邊,將窗戶關上了。
外麵那竊竊私語的聲音,隨著周行的動作減輕了些。
雨後會降溫,想到明天要在車上待好幾個小時,周行忍不住道:「這兩天降溫,明天穿厚一點兒。」
顧修沒說話。
周行收回目光,想著一會兒幫顧修收拾一下行禮,就在這時,他突然注意到顧修的藥瓶已經空了。
「你的藥……」
「吃光了,幾天前醫生就已經給我寄藥了,應該快到了。不過這不重要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快遞到不到都一樣了,左右回去後也沒人會再隨時小心的觀察他的狀態,就算是再犯病,就算是不吃藥,也沒人會在意了。
周行不知道顧修一兩天不吃藥的影響有多大,他當即給快遞代收點打了個電話過去詢問情況,那邊井沒有他的快遞,想來是還沒到。
周行拿起空瓶,開口道:「我開車下山去給你買。」
顧修看向周行,有些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他都已經要回去了,他的照顧職責也已經盡到了,他沒必要再為他做什麼了。
「不用了,你買不到的。」
精神類藥物都是處方藥,沒有處方是買不到的。
而且以山下醫院的規模,有沒有這類的藥都還不好說。
「你不用再做什麼了,我很快就回去了。」顧修說道。
周行突然感覺有些難受,顧修已經不用他再做什麼了。
兩人一時間相顧無言,周行離開了顧修的房間,點了根煙,看著窗外的雨,就這樣在窗邊站了許久。
此間唯一一個沒心沒肺的當屬張百萬了,張百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它仍舊像以往一樣,湊近顧修,去舔他的手。
然而顧修卻好像喪失了對外界的感知一樣,沒有給出半點兒的反應。
他靜靜的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的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色的紗。
周行終究還是覺得不放心,一會兒之後再次走進了顧修的房間。
他開口問道:「想一起看一部電影麼?」
在一起相處的最後一天,總該做些什麼的。
顧修說出的話還是那一句,「我想一個人待著。」
周行喉頭滾動,他想說,『你的腿還沒有好,回去之後誰來照顧你呢?』還想說,『你可以再待些日子,至少等腿好了再回去吧。』
但他沒有立場這麼說。
讓顧修回去的是他的家人,他們想來肯定會照顧好他的……
周行終究隻說了一個『好』字,而後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顧修看著周行為自己關上門,看著這片空間再次回歸寂靜。
他已經找不到理由繼續留在周行這裡了,可是回去,迎接他的又是什麼呢?
他們是他的家人,但對他而言,家人這個詞向來生疏。
顧修想到顧文林,他與顧文林許久未見,而今顧文林喊他回去,卻不是為了別的,隻是為了給他『弟弟』祝賀,祝賀他獲得這些成就。
而他的母親,即使當年將一捧的心血全都澆灌在了他的身上,也不過是為了跟那個女人鬥氣而已,他對她而言,首先是能夠用來反擊的工具,其次才是親人。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如此決絕,在查出他得了抑鬱症之後,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放棄他,將他扔給了他那幾乎素未謀麵的父親。
說親人或許井不恰當,即使是養一條狗,養了十幾年都有感情了,他有的時候覺得自己還不如一條狗。
而今龔麗華堅持讓他回去,也不過是為了鬥氣而已,對於這個她幾年也沒見過的兒子,她真的有過半分的想念麼?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有後悔過當初拋棄他麼?
他在他們的眼裡到底算是什麼呢?
一個不敢承認自己敗給婚姻的工具?
一個襯托另外一個優秀兒子的道具?
顧修眼眶泛紅,但他卻沒有哭,而是緩緩的笑了。
既然都讓他回去,他就回去,他想看看這些人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左右他也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了。
周行照顧了他這麼些日子,也已經夠了。
這些時間他給周行帶來的麻煩已經足夠多了。
周行雙手撐著廚房的水池,冷靜了好一會兒之後,開始動手做起了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