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1 / 2)
說乾就乾,沒白績勸的空擋。
他隻能拖家帶口,架著兒子牽兩狗,一路從河東的「霧靄蜃樓」走到河西的「447音樂餐吧」。
白績對酒精敬謝不敏,更不愛來這些燈紅酒綠的地方,隻是大概清楚梁逢秋對這裡熟悉,沒想到這種熟悉程度是每個酒館的人都認識他。
「小梁?今天去哪兒唱啊?」
「去喜河唱,歡迎大家劃船來聽!」
「小梁喝醉了?找誰啊?」
「找花哥,他偷我吉他!那可是我家雀兒送的生日禮物,刻字的!」
季北升和梁逢秋互相攙扶著,但彼此看不上,一左一右使勁。
「刻字?」季北升醉眼迷蒙,「刻了啥?生日快樂。」
「格局小了。」梁逢秋嫌棄又得意,「刻的是,秋日勝春朝。」
季北升腦子一團漿糊,不明覺厲,空張著嘴點頭,說牛哇,牛哇,白哥文化人。而後又開始跟梁逢秋比賽古詩接龍。
白績嘴角抽動,太陽穴鼓鼓,忍了千萬分性子沒把倆傻子扔進垃圾桶裡,正覺得丟人,背上忽然一沉,是齊項壓了上來。
「你還送他吉他呢?」
「昂。」
「刻的詩,什麼意思啊?」
我言秋日勝春朝。
沒別的意思,當時買吉他人家問要不要刻什麼,店裡小孩在寫語文,白績瞥到這首詩,豁達開闊,寓意好,想到了梁逢秋,就難得肉麻地加了五個字。
「沒文化,撿初中課本裡的詩瞎刻。」白績舔唇,不好意思解釋,怕膩膩歪歪,「反正是祝福。」
熱氣呼在他耳廓,帶著薄薄的酒氣麥香。
齊項說得可憐,「那我生日,你怎麼不送我?」
「……」白績咬牙切齒,還帶討要禮物的,「大哥,我認識你才多久,趕上你生日了嗎?」
「我寒假過,二月一。」齊項加重語氣,「哥哥的生日,你別忘了。」
白績心裡默念幾遍,但不樂意齊項強調他比自己大的事實,隻簡單的「嗯」了一聲。
「就嗯?」齊項問,「你想好給我送什麼了嗎?」
「送你布加迪威龍。」
齊項嘁地扭過臉,表情不太稀罕。
花哥最終沒把吉他還給梁逢秋,店裡臨時湊數的歌手還在用。
他看梁逢秋喝醉了沒罵他,讓他去前麵找唱完的熟人借,轉身時自言自語解釋,「借的借的,老子名聲全讓他個兔崽子毀了。」
最後他們果真遇到一個跟梁逢秋點頭之交的駐唱歌手,梁逢秋撲上去叫哥,一麵撲一麵把他吉他扒了下來,拽著季北升溜了。
季北升一路狂笑,高呼,我這輩子沒這麼酷過!
白績:……
他站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滿臉無語,還好那位歌手性子好,麵對白績的道歉,搖搖手隻說讓梁逢秋明天還。
*
梁逢秋的水平在那兒,醉酒也不妨礙他彈唱,抱著吉他時氣質陡變,靠著河壩石墩,垂頭慢唱。
民謠,歌詞如敘事,簡單兩句把歲月拉寬又拉長。
梁逢秋嗓子自帶風韻,如流浪詩人呢喃訴說,把周遭的客人都唱醉了,一曲聽完,七八個人鼓掌鼓出萬人空巷的感覺。
其中季北升鼓掌最凶,一改先前的不屑,一首舒緩的歌把他唱得熱血沸騰,「我要讓我姐把你簽了!小爺讓你出道當頂流!」
在一定程度上,季北升坦然直率到讓人覺得缺心眼。
嘣擦——梁逢秋指頭劃過六根弦,又咚地按住響。
他仰頭乾了半瓶酒,胳膊刮過嘴角,醉加一等,「出你媽的道,老子要參加高考,考大學!」
季北升卡住,話裡染上敬重,「啊?你還是個學霸吶,真可惜了!」他沒明白為什麼高考和出道沖突,但被梁逢秋唬住,覺得他不可小覷。
「我?」梁逢秋自嘲,「我不是學霸,我家雀兒才是學霸!」
他搖搖晃晃撞到白績背上,亂無章法地揉白績腦袋,似乎嘆了口氣,「我們家這腦瓜子可聰明了,小學初中的時候,全省數學競賽他年年前五!在十三中就是浪費青春,還好咱轉學了,幸好轉學了!」
全省數學競賽?省數杯嗎?
梁逢秋的話剛脫口,齊項便抬頭半眯著眼睛瞧白績,他無奈、煩躁,卻沒有否認,頭發被抓亂如雜草,嘴角沾著辣椒粉的紅,像個落魄的無家可歸的小孩。
白績:「梁逢秋,你他——」
「好兄弟,抱一個!」梁逢秋抱住白績的頭,堵住他的髒話,亂輩分地嚎,「雀兒啊,你可要好好學習,爸爸永遠相信你,高考考個狀元,爸爸親自操刀為你寫歌,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敬我的狀元兄弟白績》你覺得好聽嗎?」
白績腦子麻了:……
他媽的,他現在就覺得很社死,已經快進到焚書、廢除高考製度了。
他手腕用力,把黏在腦袋上的八爪魚拽下來,「別逼我給你沉塘!」
梁逢秋缺了支撐點,順著桌子一屁股滑坐於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季北升猛得躥出,他有to癌,顧不上眼前的氣氛,摟著齊項叫囂道,「狀元必須是我哥的!齊神之下,眾生平等!我哥隻要參加高考,就沒別人什麼事。」
「當然白哥,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他謹慎地補充了一句,與梁逢秋攀比,「哥,等你考狀元我讓全國的電視台輪番播放這一喜訊,恭喜齊項輕鬆喜提丹市理科狀元!酷嗎?」
齊項笑嗬嗬的,不覺得丟人,說行,要大屏寬橫條,最好影院放片前也來一則喜訊。
白績:……這飯不能吃了!
*
牛皮越吹越大,嗓門越喊越高。
但隨著酒精的攝入,巨大的歡愉過後幾個人逐漸進入了賢者狀態。
到最後梁逢秋已經扶不住吉他,靠著橋墩喘氣,季北升抱著酒瓶,兩眼無神對著細口瓶發呆,齊項抱著白績胳膊半晌沒有動作。
月輝在微波起伏的河上烙上銀環,方寸的小桌上一片狼藉,白績掃尾盤中烤串,打了個孜然味的悶嗝,人被吹得一哆嗦起雞皮疙瘩,遲來地感到困倦與荒唐。
到了夜生活最熱鬧的點,打車都要排隊一百人起步,三百多米的距離,白績咂扌莫著不如走回去,就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撐住。
「齊項?梁逢秋?季北升?」
沒人理他,白績挨個踹了一腳,隻有齊項披著白績的外套,眼睫勾連,睡醒了一般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