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四十一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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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聽音沒想過會是這麼一副場景。
她被沈晝拉到咖啡廳角落, 店裡飄盪著音樂。
沈晝問:「你怎麼會和她在一起?」
知道他這裡的她指的是葉桑桑,她解釋:「在商場裡遇到,就一起了。」
稍作沉默, 陸聽音抬眸:「你和尺素?」
「生我的人。」
毫無溫度的四個字,她怔鬆:「原來是這樣。」
「不然呢?」
「我還以為……」
「以為我和別的女生約會?」
陸聽音臉微泛紅,尷尬又別扭地低下頭。
她不語, 沈晝知道自己說中了。他低睨她, 許久不說話。
「你這段時間太奇怪了, 老是有電話, 而且你看都不看就拒接。」陸聽音給自己辯解, 語氣乾巴巴的。
越說越小聲。
「不能怪我瞎想。」
他視線落在她頭頂, 喉結微動,似嘆非嘆。
「少胡思亂想。」
「哦。」她煩悶地應。
他無奈:「有一個你,就夠我受得了。」
聲音剛落,陸聽音抬頭。
她有些不樂意:「什麼叫, 一個我就夠你受得了?我很乖的好嗎?」
沈晝默然,不承認也不否認。
陸聽音用鞋碰了碰他的鞋, 聲音有些悶:「這段時間, 都是她給你打電話嗎?」
他淡聲應,眉宇間有揮不去的煩躁。
餘素每天都會給他打電話, 有時候一兩個, 有時候五六個。
沈晝都沒接, 但也沒把她拉入黑名單。
很久前, 沈晝就知道餘素和沈業昀為了爭他撫養權打官司的事兒。沈業昀是商人, 自然遵循投資與回報成正比的原則。他在沈晝身上砸了血本,不想輕易放手。
去年十一月,沈家上下氣氛壓抑逼仄。
沈晝那時就有預感, 他的撫養權會判給餘素。
果不其然,餘素出現在他麵前,驗證了他的猜想。
打官司,餘素贏了。
據說,沈業昀拿到了很大一筆補償。
沈晝像是一件商品,由一隻手,轉到另一隻手。
……
咖啡廳沒有包廂,寬大的沙發,隔絕出一塊塊小天地。
葉桑桑和餘素麵對麵。
餘素:「你是桑桑吧,一眨眼,就這麼大了。」
葉桑桑放在桌下的手,緊了又鬆,捏成拳,神情裡滿是警惕。
「您不恨我嗎?」
「有什麼恨不恨的,小孩都是無辜的。」
上一輩的事,何必怪罪下一輩呢。餘素想的很通透。
葉桑桑卻抬高聲音:「胡說!」
餘素被她陡然提高的音調嚇了一跳。
「什麼小孩是無辜的,都是假的。」
餘素嘴角掛著微末笑意:「你這小孩——」
話到一半,卻被葉桑桑打斷。
「如果小孩是無辜的,那我哥哥算什麼?你走的時候為什麼不把他帶走,為什麼要把他留在爸爸身邊?現在你想要回他了,不問他的意見和想法,就要帶走他。」
「憑什麼?」
「憑什麼你一句話,哥哥就要跟你走?」
她向來性格軟弱,忍人拿捏,這是第一次,這樣怒目而視。
餘素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尷尬。
「你一個小孩,不懂。」
「為什麼你們總是一口一個小孩?」葉桑桑眼裡無意識掉下一滴淚,「小孩子都懂的,什麼都懂。」
「誰對他好,誰拋棄了他。」
「他都懂的。」
「不懂的是你們這些大人,總以為自己道個歉認個錯就行。」
「這些年哥哥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您有問過他嗎?」
「他真的……」
「過得很苦。」
葉桑桑的頭漸低,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您為什麼要帶走我哥哥呢?為什麼偏偏是現在?我哥哥他……他好不容易才過得好一點,您就要帶他離開。」
「我從沒看到過哥哥這麼開心過,他好不容易這麼開心,您真的要帶他走嗎?」
餘素眸光淡淡:「他和我走,也會過得很開心的。」
「不會的,哥哥他的快樂在這裡啊,在這座城市啊。」葉桑桑就差把「陸聽音」的名字說出口,她真的很清楚,這段時間,沈晝所有的情緒變化都來自於一個人。
那個人叫陸聽音。
餘素不以為意,淡笑:「阿晝跟我走,你媽媽也會開心的。」
「我媽媽會開心,您會開心,爸爸可能也會開心。」
「皆大歡喜,對大家都好。」
「可是哥哥呢,您有沒有想過,他到底會不會開心?您給他的,真的是他想要的嗎?」葉桑桑聲音很輕,「大人都這麼自私嗎?就連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一樣。」
餘素臉霎時沉下來。
咖啡廳裡沒什麼人。
隔著幾米遠距離,她們的對話,落入耳底。
陸聽音愕然。
站她身邊的沈晝,眼低斂,唇抿成一道冷淡的線。
那邊還在爭論——
恍惚間,沈晝眼前有一道影子飄過。
陸聽音突然拽著他的手腕,折身往咖啡廳外跑。
耳邊有風呼嘯,寒意拍打著臉。
跑了沒幾步,沈晝扯著她手,讓她停下。
「跑什麼?」
「不想待在那裡。」
她低頭看腳尖,月匈腔裡滿是鬱結煩悶。
麵對麵站,沈晝問她:「那你要去哪裡?」
剛巧前麵就是公交車站,迎麵駛來一輛公交車。
陸聽音沒猶豫,「走走走——」
連車牌和目的地都沒看,兩個人就這麼上了這趟車。
沒什麼空位,兩個人站著。中途經過大型商場,上來的人很多,他們被擠到角落。沈晝一手撐在扶杆,另一隻手搭在椅背上,給陸聽音圈出了一塊小天地。
他垂眸:「我們要去哪兒?」
「隨便。」
「……」
「就當是陪我,反正你下午也沒什麼事吧?」
他無奈:「是沒事,但你連車開去哪都不知道。」
陸聽音從口袋裡掏出耳機,一臉無所謂:「隨便啦,又不是黑車,真開到山溝溝裡,我們也能原路返回。」
沈晝眉頭微蹙。
下一秒。
「你低頭——」
陸聽音把耳機塞進他耳裡。
擁擠車廂裡,有難聞的汗臭味,也有香水味。
沈晝忍不住皺眉,眉峰下滿是不耐煩。
麵前的人卻輕輕地哼著歌,和耳機裡的音樂一同落入他耳底——
「沿途與他車廂中私奔戀愛,再擠逼都不放開……」
「祈求天父做十分鍾好人,」
「賜我他的口勿,如憐憫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