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三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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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聽音等了那麼久的告白, 終於等到了。

可她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聽沈晝說出口。

身後就是她家大門,她卻不想進去。雙手插兜沿著小區繞圈, 沈晝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直到過了好久,他拉住她手。

「陸聽音。」

「叫本公主乾嘛?」她有些別扭地應。

「還要走多久?」

陸聽音哭過的嗓音微啞, 「你現在連陪我散步都不願意了?等你去宜城上學, 遇到什麼王聽音、陳聽音、李聽音的, 是不是就忘記我了?」

「不會。」

她耍無賴:「就會。」

沈晝牽著她的手, 改為十指緊扣。

她瞬間又說不出什麼話了。

「不是不願意陪你散步, 」沈晝說, 「我明早八點的機票。」

「這麼快?」

「嗯。」

「為什麼這麼早就走,就不能多待幾天嗎?」陸聽音壓抑住月匈腔裡湧上來的酸澀情緒,吐槽般道,「有必要這麼急嗎?」

沈晝喉間澀然。

原本是昨天就走的, 他硬生生為了她,多留一天。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很愛賴床, 所以明天, 我就去不送你了。」

她很快收拾好情緒,努力保持笑著的狀態。

沈晝語氣淡薄:「嗯。」

「好冷啊, 我們別走了。」她假模假式地哆嗦了下, 拉著他手往家方向走。

到她家門口。

院子裡的燈散發著昏黃的光, 披在她身上。

她如常般對他笑, 「沈晝, 我到家啦,你也快點回去吧。」

語氣也和平時沒什麼差別,仿佛今天是之前每天的復製粘貼, 他站在這裡送她回家,第二天醒來,還能和她見麵。

可他們都知道,下次見麵,不知道是多久之後了。

這次她不停留,扭頭進屋。

她知道沈晝沒有走,她靠著門板,整個人無力地滑在地板上,抱著膝蓋悶聲痛哭。

她才十七歲,驕縱任性,覺得沒什麼是自己得不到的,也天真的以為事在人為;可是十七歲的末尾,現實卻給了她重重一巴掌——命運是洪流,將他們匯聚在一起,卻又送到別的海洋。

她最喜歡的少年。

被命運送到她身邊,又被命運親手送離她。

……

沈晝在她家樓下站了有一個小時才離開。

夜深人靜的街邊,他漫無目的地走。

街邊隻剩網咖和夜宵店還在營業,喧囂熙攘,仿佛白晝。網咖裡,有少年出出進進,三五成堆地靠在牆邊抽煙。

沈晝一貫地漠視,不看一眼。

身後卻傳來一聲嚇笑。

「這不是沈晝嗎?」

「這麼巧在這兒遇到。」

他停下腳,臉上難掩陰翳低落,眉頭緊皺,循聲望過去——

人堆裡,張誌瑋吐下嘴邊叼著的煙,眼神示意身邊哥幾個,「之前跟我說什麼來著?哦我想起來了——要打架,隨時奉陪?」

「他媽的老子今天不乾死你,跟你姓。」

「上——」

他話一落,身邊幾個人紛紛上前,臉上眉間,戾氣十足。

沈晝麵無表情,眯眼數人數。

一二三四。

一共四個人。

他下巴抬起傲慢弧度,眼尾冷淡又譏誚,仿若在看螻蟻般的蔑視目光。

說出來的話囂張,極遭人恨:「我心情不太好,你們四個一起上吧。」

……

陸聽音一路都跟在沈晝後麵。

說好了明天不去送他,她就不會去。但她想再多看他幾眼,所以在他離開時,又偷偷扌莫扌莫地跟在沈晝的後麵,保持十幾米的距離。

卻沒想過會看到這一幕。

沈晝一打四,毫不覷,沒有落於下風。他下手快又狠,很明顯是練過的。而且他都是朝人最脆弱的地方打。

月要部,肩胛……

手邊拿起一條椅子,狠狠地砸在要偷襲他的人的後背。

四個人都倒在原地,他身上也沒好過。

他腳踩在張誌瑋的鎖骨處,眼神狠戾,語氣陰冷:「爽嗎?」

張誌瑋疼的連求饒聲都發不出,喉嚨裡擠出幾聲嗚咽。

沈晝卻沒一絲留情,更用力地踩著他鎖骨,幾乎是在踹。

陸聽音目光怔住,一陣風吹過,把砸爛的椅子吹倒。

「咚——」的一聲,很響。

「看夠了嗎?」

沈晝早就察覺到一道疑惑目光,隻是打架中,來不及去看是誰。

他語氣冷冽,夾雜著森森寒意看過來。

視線相接。

沈晝臉上還有著陰翳沉冷,來不及收起。

陸聽音語氣很平靜,「沒看夠,要不你再打一遍?」

除了張誌瑋以外的三人,他留有餘地。此刻聽到這對話,叫苦不迭,求饒——

「同學,咱們有話好好說。」

「真不打了,我們有眼不識泰山。」

「放我們一馬吧求你了。」

沈晝腳下的力度收起,他踹癱在地上的張誌瑋。

偏頭,吐出一口血水,聲線沉冷:「滾。」

……

天上飄起了小雪,稀稀疏疏的雪花砸下來,落在沈晝的臉上。

他站在原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眼睫低垂,額發被雪浸濕,貼在額頭,嘴角還有著烏青的傷痕。

「沈晝。」她喊他的名字。

他抬眸,黑沉沉的眼望向她。

陸聽音說:「去了新學校,少打架。」

他不語。

她走到他身邊,二人靠牆站。

「你受傷,我會心疼的。」

「……好。」他答應。

「還要好好學習,你不知道吧,每次輪到你升旗的時候,我都覺得你特別帥。」

「現在知道了。」

「知道了也不能太驕傲。」她頭靠過來,搭在他的肩上。

沈晝知道,她這是在用她的方式來和他告別。

他望著無盡的黑夜,沉聲:「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我都會答應你。」

「還有一句話。」

「嗯。」

「你是我早就定好的駙馬,哪怕遇到別的公主,你也不能跟她跑,你是我的。」她固執,又蠻橫地說。

命運把沈晝帶到她麵前,沈晝就是她的命中注定,其他人她都不認。

巷子裡的燈發出微末的光。

沈晝眼眸微閃,繼而,他闔上眼。

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好半天,他才開口。

——「沈駙馬永遠是小鹿公主的,永遠都是。」

·

陸聽音一夜沒睡,睜眼到天亮。

手機屏幕亮起,有消息進來。

她點開看,是來自葉桑桑的消息。

【哥哥走了。】

【他什麼都沒帶走。】

【他為什麼不把你帶走啊?】

【我討厭他,討厭死他了。】

她努力擠了擠嘴角,卻擠不出半分笑,打字回:【我也討厭他。】

可和討厭一起的——

是最喜歡。

我討厭他,也最喜歡他。

我的少年乘風而去,可他永遠都是我的少年。

……

餘素來接沈晝,左右看,除了他肩上的書包,就沒了別的行李。

「衣服課本什麼的不帶也行,你爸給你買的東西,也沒什麼帶的必要。到了宜城那邊,媽媽給你買。」

沈晝上車後便閉著眼,一副不想和她交談的冷淡模樣。

「睡會吧,到了機場我再叫你。」

他不言語,隻是把肩上書包拿了下來,放在膝蓋上。

沈業昀給他買的東西,他一樣沒帶。

在這裡生活了十七年,離開這座城市,他帶走的就書包裡的幾樣東西。

一隻醜的要死的綠毛龜。

一枚打火機。

一張紙條——【能走慢一點嗎,我累】。

一包拆封過的水果糖。

一大袋拆封過的跌打損傷的藥。

全部。

統統。

所有。

都是陸聽音給他的。

她的無心之舉,都被他悉心保存。

……

沈晝離開這件事,整個十三中,除陸聽音以外,再沒有別人知曉。

直到某個晚上,幾人上號打遊戲,聊跨年夜的事。

陳超想當然地說:「陸聽音肯定和沈晝跨年啊!」

陸聽音道:「我不和他跨年。」

「哎?」

「沈晝去宜城了。」

「他去那邊過年嗎?」

他們的想法和她當初的一樣,以為沈晝隻是去宜城過年。

陸聽音說不是,她聲音無起伏,淡聲道:「他去那邊上學。」

遊戲畫麵,顯示紅色的「victory」字樣,但房間裡,沒有一絲喜悅歡呼。

「去那邊上學?」林周逸重復。

「嗯。」

「上多久?」

陸聽音嘴角抿起一抹笑,淡然按下遊戲開始按鈕。

「學籍都轉過去了。」

剎那間,房間裡隻有枯燥乏味的遊戲聲作響。

手機屏幕那端的幾人安靜地操作,沒人說話。

「怎麼不說話了?」陸聽音說,「跨年到底什麼安排啊?」

陳超接過話茬,說:「我們買了一堆煙花,吃過晚飯一起放煙花不?」

她沒意見:「行啊。」

之後就討論著去哪兒放煙花,放完煙花之後乾什麼。沒人再談論沈晝。

遊戲結束後,陳超私戳陸聽音。

【你還好吧?】

陸聽音茫然,她打字回。

【我挺好的啊,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沒什麼,我群發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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