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1 / 2)
1
林櫻桃站在講台上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做林櫻桃!」
她念「桃」,是個很認真的二聲,努力地揚上去了。
蔡方元和餘樵、杜尚在下麵笑。
語文老師又在旁邊糾正了,她有點無奈,糾正多少遍這小姑娘都記不住:「櫻~桃,櫻要重讀,桃是輕聲,來念一遍,櫻~桃。」
林櫻桃看著老師,大眼眨巴了幾下。
「櫻,桃!」她張開嘴讀,仍然是很努力揚起來的二聲。
林櫻桃根本不在意同學在下麵笑,她就要用她喜歡的讀音念自己的名字。
所以當爸爸媽媽問她,以後櫻桃大名叫「林其樂」好不好,「林櫻桃」就當作小名兒。
林櫻桃的手背在身後,她站在紗窗門邊,爸爸媽媽都蹲在她麵前,她卻有點向後倚,她的眼睛在他們臉上來回轉。
林電工把七歲大的小閨女抱過來了,他聽到她哽咽地問:「是因為我念不對……」
林媽媽笑著說:「櫻桃七歲了,應該有個大名了!」
夜色深了,林櫻桃穿上拖鞋,啪嗒啪嗒地走進工地宿舍狹窄的衛生間,坐在媽媽兌好了溫水的大紅盆裡。媽媽用水潑她,她高興地直笑,頭發濕濕貼在臉頰上。她說:「媽媽我為什麼要有大名。」
林媽媽挽起袖子,忍著在工地開龍門吊的月要疼,蹲下了。工地條件艱苦,給閨女洗澡還不敢直接把熱水涼水往大盆裡倒,要先拿個小盆子兌好了才行。「大名,」她抬起手,揉搓著女兒頭頂的泡沫,「就是櫻桃以後在外麵用的名字,最親的人,自家人,當然還叫小名了,還是叫櫻桃!」
「櫻桃」,這是最親的人,是自己家人才會叫的名字。
林櫻桃沒有對蔣嶠西說過媽媽講的這句話,但她覺得蔣嶠西應該明白的。蔣嶠西和群山工地所有同齡小孩都不一樣,他總是看起來很穩重,又成熟,蔣嶠西從來不亂講話,不亂說答案,他告訴她的黑板答案總是對的。
蔣嶠西也把這個稱呼,當作了一種特權一般,心照不宣的。
2
但並不是每個叫她「林櫻桃」的人,都像爸爸媽媽一樣對她好,很多時候,他們甚至比那些叫她「林其樂」的人更讓人生氣。
從幼兒園時候起,餘樵似乎就是那個所有人裡最了解林櫻桃脾氣的人。他深諳使她生氣的一切法門。上二年級時,林櫻桃被班主任「誘騙」去廣播站朗讀香港回歸歷史小故事,班主任選她去的原因是她吐字清晰,外加「林其樂同學念什麼都很認真」。
她拿著小手冊下樓,聽見餘樵在樓下正和幾個男生嘻嘻哈哈地說話。
笑的就是「念什麼都很認真」這一句。
有男生說,餘樵,你又惹不起林其樂,你惹完了你還得哄。
「我什麼時候哄她了吧。」餘樵煩道,嫌棄得不行。
又有一次課間時候,林櫻桃在用水彩筆塗水兵月的填色卡,她塗得太專注了,各種顏色的水彩筆丟得滿桌都是。
「腦子有點問題……」有個聲音忽然從背後說。
林櫻桃轉頭去看,發現是新來的轉學生蔡方元,大概是被她揍得懷恨在心。
餘樵坐在蔡方元旁邊,低頭看著報紙,這會兒也抬頭看了林櫻桃一眼。餘樵笑著轉頭和蔡方元說:「你才知道。」
餘樵似乎信奉一個原則:他不是沒哄過林櫻桃,隻是林櫻桃太難哄,有時候哄大半個月也沒用,越哄越白搭,哄她還讓自己生氣,那還不如就看她生氣,看著也挺好玩。
升到三年級,林櫻桃有半個學期和餘樵分到同桌。一共同桌八個星期,拌嘴打架打了三個星期,絕交絕了三個星期,隻有其中兩個星期是很友好的,因為林櫻桃當選了輪值班長,地位今非昔比,連餘樵也「不得不」對她禮讓三分,整整兩星期,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蔡方元坐在後排,把這一切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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