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1 / 2)
楊氏昨晚已從金鈴口中逼問出了那桃花箋的始末,隻是暫時按捺,沒有聲張,連跟韓墨都沒提。金鈴被扣,慶遠堂應當是聽到了風聲的,卻沒有任何動靜,怕是唐解憂做賊心虛,沒敢亂來——
倘若這節骨眼上唐解憂亂了方寸,做出點旁的蠢事,楊氏倒也很樂意。
母子倆昨晚通過氣,韓蟄既已覺出唐敦的端倪,便約定今晨一並發作。
早起後他如常去衙署,楊氏也派人跟過去在衙署外等著,一待韓蟄帶人出門,便飛奔來報訊,她帶著令容去請老太爺和韓墨。
前後卡得嚴絲合縫,這頭韓鏡才坐穩,韓蟄就帶著唐敦來了。
韓鏡的臉色不太好看,見韓蟄果真帶了唐敦來,更是意外。
「究竟是何事,非要我來定奪?」他半掀杯蓋喝口茶,見韓墨麵露茫然,又看向楊氏。
楊氏端然站在那裡,聞言跨出半步,向韓鏡躬身道:「前日存靜回來,碰見些事情,因牽扯府裡女眷和錦衣司的人,媳婦不敢擅自做主,才來攪擾父親,請您勿怪。夫君今日得空,也正好評評理。存靜——」她看向韓蟄,平素的慈和之態斂盡,隻剩端肅,「前後始末,詳細說說。」
韓蟄應命,將前日的事挑要緊的說,桃花箋還在其次,唐敦的前後舉止卻半字沒漏。
末了,朝韓鏡拱手道:「孫兒當時心中惱怒,險些失察,冤枉傅氏。祖父總要府中和氣為貴,但這件事,府中有人在內買通丫鬟,挑撥生事,在外串通我錦衣司的乾將,借公務之由欺瞞誤導,居心狠毒,膽大妄為,絕不可姑息!」
聲音冷淡決然,仍是在外冷麵無情的模樣。
韓鏡何等鋒銳的目光,見唐敦垂首站在門口,心中便已猜出是誰。
屋內片刻安靜,韓鏡嘆了口氣,「你們查得如何?」
「桃花箋的事媳婦已然問明白,是解憂買通銀光院的丫鬟金鈴,偷了傅氏平日練的字給她。先前為給太夫人祈福,傅氏又曾手抄佛經,現供在太夫人的小佛堂裡。那模仿筆跡的花箋也是解憂給了金鈴,命她在存靜回來時露出,惹怒存靜。」
韓鏡臉色陰沉,「解憂都認了?」
「解憂心思細膩敏感,又是客居,媳婦暫時沒問。」
「那丫鬟呢?」
「關在柴房裡,媳婦已派人看著。她的爹娘前幾月被送去莊子,據金鈴招認,解憂不止以金銀賞賜,也曾以她闔家性命威脅,迫她就範。解憂應還在慶遠堂,父親可要召她來對證?」
楊氏說得不疾不徐,卻因手握鐵證,底氣十足。
韓鏡神色冷沉,斷然沒想到萬般疼寵的外孫女會做這樣的事。
——楊氏的性情和手腕他很清楚,既然敢說這種話,顯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出了這等事,沒把唐解憂拘來這裡對症,已是很給他留情麵了。
他旋即看向韓蟄,「你那邊呢?」
「孫兒昨日已問了錦衣司裡旁的人證,唐敦拿出的那幅圖是他尋了老畫匠,按唐表妹的口述畫的,借職務之便給孫兒,是為挑起疑心。那案犯在京郊已有數日,他壓到前晚來報,是為激孫兒出城,斷了傅氏解釋的機會。那稟事的時機也是唐表妹給他遞的消息。」韓蟄眉目冷沉,看向唐敦,「這些事,唐敦已認了。」
韓鏡臉上已是鐵青,花白的胡須微微顫抖,強壓怒氣。
「唐敦——可都屬實?」
唐敦緊貼門板站而立,麵色蒼白而頹喪。
楊氏和韓蟄稟話時,他便天人交戰,一時想著韓蟄的狠厲和素日的賞識重用,一時又想到唐解憂哀戚的哭求和隱晦的威逼利誘。倘或他早些聽到風聲,也許會去殺了人證,將那副畫推得乾乾淨淨,抵死不認,但如今韓蟄有鐵證在手,他無可抵賴。
他抬頭,看著一手將他提拔起來的韓鏡,最終愧疚垂首,「是卑職一時糊塗。」
韓鏡端著茶杯的手顫抖得厲害,沒忍住狠狠摔在地上,熱茶四濺。
「混賬!」他對著唐敦,厲聲怒斥。
廳裡鴉雀無聲,令容站在楊氏身側,被韓鏡那怒容嚇得心驚膽戰,害怕之餘,又忍不住瞟向唐敦,希望他能抬起頭,讓她再看看那張臉。
——方才匆匆一瞥,她總覺得,那張臉似曾相識。
但唐敦隻是垂著頭,再也沒抬。
沒人敢出聲,韓鏡緩了半天才壓住怒氣,厲聲讓唐敦滾出去,怒容坐了片刻,才向楊氏道:「既然如此,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唐敦的事,自有錦衣司的律法處置。而至於解憂,」楊氏嘆了口氣,「當初媳婦入府時,三妹還沒出閣,您和太夫人疼愛三妹,憐惜解憂孤苦,媳婦都知道。不過這孩子存心不正,若還放任,怕是早晚會生禍事。」
「是該好生教導了……」韓鏡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