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困(1 / 2)
元夕燈市熱鬧,鼓樂喧囂飄窗而入,朦朧燈光照進來,一室如晝。
高修遠眼睛被濃煙熏過,方才被韓蟄半扶半拖地帶進來,眼中流淚不止,此刻眯著眼睛一瞧,才見跟前站了許多人影。最前麵是先前見過的楊氏和陌生男子,旁邊是盈盈而立的令容,再往後那位像是韓蟄的妹妹。
他想起身致謝,喉嚨微動,吐出的卻是連連咳嗽。
楊氏忙過來按住他,「先別動,這是……」
「從火場逃出的。」韓蟄麵色沉著,示意旁人散開些,「開半扇窗戶通風。拿水。」
令容會意,忙回身去桌上取了溫水,高修遠接過,啞聲道謝。
他抬手喝茶,眾人才瞧見藏在鬥篷裡的右臂,衣裳燒得殘破,手臂上有猙獰傷痕,應是被烈火燒的。他平常潑墨作畫,靠的是月匈中清風朗月、秀麗河山,也需靠這隻手隨意揮灑,妙筆生花。倘若燒壞,一切豈不全毀了?
令容心中微緊,看向韓蟄,「這傷要緊嗎?」
「皮外傷,不礙事。」韓蟄淡聲,又叫人取清水,向韓征道:「膏藥。」
韓征會意,忙出了雅間,去附近的藥鋪找燒傷的膏藥。
不多時取來清水,楊氏便命仆婦先幫高修遠沖洗傷口。隨行的仆婦都老成持重,從前也伺候過血肉模糊的傷口,這點小事自不在話下,扶著高修遠的胳膊慢慢沖洗乾淨,見韓征飛快尋來了膏藥,便幫著抹藥包紮。
有他做主心骨,不止仆婦沒慌亂,連高修遠都鬆懈了些,疲憊襲來,昏昏欲睡。
韓蟄沒再打攪,目光一轉,落在韓瑤身上。
滿屋的人,楊氏和仆婦都先詫異後安心,令容更因朋友得救而歡喜,唯有韓瑤臉色泛白,緊緊盯著高修遠的傷口,藏在袖中的雙手也似輕輕捏著。她長於相府,舅舅家又是京畿守將,不能說見過生死,等閒血肉傷口也見過不少。
卻還是頭一回如此刻般緊張,臉色都白了,被人瞧著也渾然不覺。
楊氏隨他目光瞧過去,也瞧見韓瑤的異樣。
她心裡微詫,將韓瑤瞧著,片刻後韓瑤才發覺注視,轉頭對上楊氏的眼睛,目中陡然露出慌亂之態,別開目光,手足無措地站著,卻忍不住瞟向高修遠,打量傷口。屏風外燈影微晃,楊氏似有所悟,仍舊不動聲色地注視,漸漸的,看到韓瑤臉頰上泛起紅暈。
心頭某個模糊的念頭,漸漸清晰起來。
楊氏沒再深追,見仆婦已幫高修遠包紮了傷口,便讓人扶他在角落裡給老人家休憩用的短榻躺著,招呼眾人出來,別再打攪。
街市上熱鬧如舊,鼓瑟笙簫裡,裝點精致的花車緩緩駛來,引得無數人競相追逐。
令容扶窗而立,旁邊站著身材魁偉的韓蟄。
花燈華彩照在他墨色的衣裳,也給冷峻的麵孔罩了層柔和。他發覺注視,微微側頭,跟她目光相撞,疑問般挑了挑眉。
令容笑生雙靨,聲音很低,「多謝夫君。」
韓蟄不語,垂著的手往旁邊挪了挪,尋到她的手臂,順勢而下,握住她柔軟的手。
絢爛奪目的燈火流過,笙簫遠去,傳來婉轉柔情的琵琶,清音泠泠。
舞姬立在車中,懷抱琵琶,那十指飛舞,輕攏慢撚,像是能撥動心弦。
令容心緒起伏,五指收攏,輕輕反握韓蟄。
溫暖寬厚的手掌,讓人安心而歡喜。
花車過後,街上人潮漸散,之後便該去河上遊船賞燈。
高修遠應是數日不曾闔眼,躺在短榻上便昏昏睡去,韓蟄便讓韓征尋個軟轎,帶著飛鳳在側,先帶他回府安頓。韓征沒有嬌妻羈絆,往來自如,便爽快應了,帶高修遠到府裡客舍住下,又出府上街,自在遊賞。
韓蟄則帶著令容乘船,於槳聲燈影中,穿行於水光映照的綺麗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