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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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解憂怎麼都沒料到韓蟄竟會突然出現。

脖頸間被他卡緊,令呼吸都困難,她臉上漲得通紅,試著掙紮掰他的手,卻像是碰到鐵鑄的鎖,紋絲不動。對這位素有凶名的大表哥,她心中畢竟害怕敬畏,見韓蟄臉色鐵青,心知不妙,巨大的恐懼襲來,忙懇求道:「表……表哥……」

「方才,什麼意思?」韓蟄聲音更冷。

唐解憂掙紮著,眼底恐懼蔓延,眼淚霎時滾落下來,「是我……」

她的聲音都啞了,恐懼迅速爬滿臉龐。

韓蟄手指稍鬆,將她扔回地上,神情含怒鐵青,眼裡淡漠冰冷。

唐解憂蹲在窗下,劇烈喘息著,抬頭瞧見韓蟄的神色,心裡更是恐懼害怕,淚落得更快,戰戰兢兢地起身,低聲說話時喉嚨刀子刮著似的疼,「我……沒想做什麼……」她心裡慌亂極了,知道韓蟄不好糊弄,眼珠亂轉,掃見站在門口的令容,有了點頭緒,「我剛碰見表嫂,說了些話。」

「說那牌位。」韓蟄不耐煩。

唐解憂臉色微變,囁喏著不敢開口,韓蟄冷然看向韓征,「你說。」

屋外暑氣炎熱,屋裡因濃陰遮蔽而稍覺森然,有韓蟄含怒矗立,更讓人覺得如墜冰窖。韓征臉色微微泛白,握在手裡的匕首垂落,沒敢對視韓蟄的眼睛,頗為艱難地道:「姨娘死在父親手裡,或許大哥已猜到了。」

韓蟄沒出聲,算是默認。

「父親說讓女人為他的過錯喪命,終究愧疚,回到京城後,在玄真觀供了福位。」

韓蟄「嗯」了聲,臉色冷凝如舊,毫無波動——二十餘年父子相處,韓墨的性情他早就知道,幼時讀書修學,雖滿腹經綸,卻優柔寡斷。想做個端方君子,卻又出了趙氏那件事。當初韓墨沒有當即處死趙氏的狠心,等韓征出生,添了孩子,情勢自然有微妙轉變。哪怕是為了自幼失去娘親的韓征,韓墨也會在心中煎熬,供個福位,並不奇怪。

隻是——

「跟她何乾?」韓蟄掃了唐解憂一眼。

唐解憂險中逃生,方才被韓蟄氣勢所懾,雙腿都軟了,沒敢接話。

韓征便道:「南下之前,我曾奉命去玄真觀,請觀主入宮做法事。表妹帶我去一處側殿,裡頭有姨娘的福位。我心中猜疑不定,才會在光州時忍不住,跟父親提及。後來的事,大哥都知道了。」

韓蟄「嗯」了聲,再度看向唐解憂,眼中盡是厲色。

他跟韓征截然不同。

韓征雖在羽林衛中,卻沒經歷過多少坎坷,加之心中自責,表兄妹從前又處得不錯,即便手持利刃,也未必能下狠手。韓蟄卻是刀尖嗜血走過來的,手段狠辣果決,心腸冷硬如鐵,稍有不慎,激起他怒意,哪怕未必喪命,重傷輕殘卻很可能。

唐解憂迅速權衡,掛著滿臉淚珠,自覺站起身。

「當時是我鬼迷心竅,帶著二表哥去看福位。」

「為何?」

唐解憂嚇得腦子都亂了,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韓蟄臉色陡沉,右手如電探出,隔著衣衫在她手臂重重一按。他近來攢了滿腔怒氣,方才跟令容在屋外站著,聽兩人簡短言語,推測出經過,更是氣怒異常,這一手不留半點情麵,手指帶著極重的力道,按在手臂要穴。

唐解憂痛呼,經脈阻滯,更是難受,想要求情,對上韓蟄冷厲的眼神,沒敢開口。

錦衣司以狠厲手段叫人聞風喪膽,唐解憂嬌養慣了,哪裡受得住這力道,疼得額頭直冒冷汗,忙道:「夫人逐我出府,解憂心中不忿,才會鬼迷心竅。」

韓蟄仍未鬆手。

唐解憂手臂帶著身子微微顫抖,疼得聲音都變了,老實招認,「我當時……是想讓二表哥心中起疑,跟舅舅問清經過,看清夫人真麵目。」見韓蟄仍未鬆手,實在熬不住,屈膝半跪,「就這些了,真的。」

韓蟄居高臨下,「你恨母親?」

唐解憂沉默片刻,見韓蟄手指微動,忙又開口,「是。」

「為何?」韓蟄仍是冷聲。

唐解憂愣了下,抬頭看著韓蟄,隻能看到他冷硬的輪廓,那神情竟跟石頭似的沒半點變化。心中恐懼慌亂交雜,猛然又湧出一股酸楚來,幽幽道:「表哥不知道我為何恨她?」

韓蟄垂眸,目光如刀,刺在人心上。

唐解憂緩緩起身,背靠窗扇,掃了眼令容,又瞧了瞧韓征,有些自暴自棄的頹喪,「表哥是真不知道,還是不屑知道?外祖母在世時想如何安排我,表哥不知道?夫人對此是怎樣的態度,表哥不知道?我住在府裡八年,仰慕了表哥八年……」

韓蟄強壓怒氣聽她解釋,無非是要問明情由,好有交代。

這些卻不是他想聽的。

遂奪過韓征手中匕首,手腕微甩,匕首錚然釘入窗扇,手柄劇震。

「別廢話!」他怒斥,神情駭人。

唐解憂嚇得臉色煞白,耳邊殘留匕首的冰涼觸感,滿腔酸楚憋住,隻咬牙盯著韓蟄,道:「她處處跟外祖母作對,壞我的事。裴家那次,我不過是說錯些話,傷人的是長公主,與我何乾?她卻窮追不舍,逼著外祖父罰我出府,年節裡也不許我多留。我不該恨她?如今外祖母過世,她難辭其咎!」

「難辭其咎?」

唐解憂偏過頭,意似孤憤,「我打探到的,外祖母過世前,曾跟夫人單獨說話。外祖母身子健朗,有太醫精心照料,怎會突然身故,必定是……」

「誰說的。」韓蟄麵沉如墨,見唐解憂遲疑,拂袖卷了匕首,抵在她喉嚨。

頸間肌膚劃破,血珠冒出來,染出細長的紅線。

唐解憂膽戰心驚,當即報了幾位仆婦的名字。

該問的都已清楚,韓蟄拂袖,吩咐韓征,「去請老太爺,不必知會旁人。」

長兄如父,更何況還是韓蟄這等冷厲駭人的氣勢,韓征當即應了,匆匆出門。

韓蟄也未逗留,丟下唐解憂站在窗邊,往門口走來。盛怒之下,他冷硬的臉上罩滿怒氣,渾身都似緊繃,如同滿弦的弓箭,稍觸即發。手裡的匕首微垂,上頭還染著唐解憂頸間的血跡,觸目驚心。

令容站在門口,看著他近乎審訊的狠厲模樣,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

此刻,掃見那雙布滿陰雲的眼睛,更不敢多看他。

成婚之後,除了數回遇險,韓蟄狠辣殺伐外,令容還沒見他這樣生氣過——哪怕去歲唐解憂挑唆高陽長公主被楊氏戳穿,韓蟄雖滿身冷硬,卻還克製著不曾傷人。剛才她站得遠,卻看得清清楚楚,韓蟄那開闔的架勢,顯然沒半點克製,若不是要問情由,恐怕當時就能掐得唐解憂斷氣。

片刻間,關乎錦衣司使酷烈手段的傳聞湧上腦海,讓令容都有點發怵。

這樣的韓蟄,跟銀光院裡的夫君,簡直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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