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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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數裡外,令容雙手捧著熱茶,正在屋中端坐。

被傅益救下後,一行人趁夜色疾馳回城,傅益趕回去接應韓蟄,她則被安排在此歇息。

韓蟄在恆城跟劉統對峙數日後,與楊裕的部下合力收復了數座城池,因範通率軍南下,範自鴻又恰好送上門來,便按兵不動,命大軍在這座北郡城裡休整,調精銳巡邏戒備,暫時未主動出戰。

這座院落是征用的城裡一處客棧,雖在戰事中稍有損毀,住人倒也無礙。

屋裡炭盆熏得暖熱,桌上的一碗薑湯已經喝盡,坐在炭盆旁擁著大氅烤火,渾身漸漸暖熱了起來。

令容自知這回行事冒失,雖有驚無險,卻給韓蟄添了許多麻煩,心中甚是忐忑。

枯坐到夜半時分,外頭才傳來推門的聲音,令容騰地站起身,看向屋門。

門扇是虛掩著的,外頭掛著的厚重門簾被掀起,立時有冷風灌進來,吹得桌上燭火一陣猛晃。韓蟄身上仍舊穿著甲胄,連月要間的佩劍都沒解,反手關上屋門,大步向她走來。

令容站在炭盆旁,做錯事的小媳婦似的,站姿有點拘謹,微微垂首。

韓蟄在她跟前駐足,垂目瞧她。

牽掛許久的婉轉眉目,沒了後晌在郊野碰見時的驚慌苦楚,隻剩忐忑愧疚。美目蒙了層霧氣,臉蛋嵌在一圈絨白的狐狸毛中,貝齒輕咬唇瓣,期期艾艾地開口,「夫君……」目光掃過韓蟄渾身,那甲胄上雖有血跡,卻多是濺上去的,不像受了傷的樣子。

心裡多少寬慰了些,她抬目道:「我幫夫君寬衣?」

「嗯。」韓蟄頷首,伸開雙臂,仍瞧著她臉蛋,上下打量。

令容瞧著那臉色,猜測韓蟄是在生氣。

生氣也是對的。傅家私藏逆犯,本就是大罪,於戰事無益,也讓韓蟄受連累蒙羞,是傅家不爭氣。她為怕爹娘受牽連而隱瞞此事,被範自鴻脅迫至此,又給韓蟄添了麻煩,怎麼算都是她的私心帶累了他。

令容心中歉疚,伸臂取了頭盔,小心翼翼地取下來擱在桌上。

那鐵甲倒是不太好解,令容費了老大的勁也沒能解開,求助般看向韓蟄。

那位唇角動了動,伸手過來,很輕易地解開。

令容很快便將鐵衣除去,擱到旁邊,想著幫韓蟄解了那件玄色錦衣,還沒在他跟前站穩,韓蟄鐵臂一伸,猛然將她勾住,攬進懷裡。

他的力道有點重,令容撞在他月匈膛,硬邦邦的。

月要背被他的手臂環住,她身上烤得暖熱,他卻還帶著冬日深夜的寒意,唯有鼻息落在她鬢邊,帶著暖意。

韓蟄將她抱得緊,雖沒說話,卻拿生了青青胡茬的下巴在她肌膚輕蹭了蹭。慣於握劍的手生了薄繭,安撫似的摩挲她肩膀。

令容鼻子裡猛然一酸,這一路都竭力克製的淚意便湧上眼眶。

「夫君……」她貼在韓蟄月匈前,喉頭微哽,「你罵我吧!」

……

韓蟄當然不會罵她。

剛從楊氏那邊得知消息時,他確實震怒異常。一則為傅盛的妻子蔡氏膽大包天,竟在範通起兵謀逆的當口私藏逆犯,跟錦衣司作對。再則為他考慮不周,算遍了範自鴻可能藏身之地,卻唯獨漏了傅家。

——即便見慣殺伐權謀,韓蟄也未料到,範自鴻竟會奔著傅家去,而傅家也有人做內應,悄無聲息地收留了他。

那蔡氏的行徑,著實可惡!

數日掛懷,擔憂與憤怒交雜,直至今日遇見,她被捆在馬背,憔悴而柔弱。

當時韓蟄心緒有些復雜。

樊衡護送範自鴻北上,於他而言,不算壞事,畢竟有樊衡在,範自鴻不可能真的傷及令容性命。但樊衡此行是為博範通父子信任,有他在,哪怕令容設法逃脫找人求助,樊衡也須將她看得死緊不叫逃脫,免得讓範自鴻平白生出疑心,懷疑樊衡裡應外合,進而累及大事。

如此形勢,令容便隻能身陷困境,多受幾天苦。

白日裡狹路相逢,她的神情目光他記得清清楚楚。

韓蟄稍鬆雙臂,仍將令容圈在懷裡,「為何要罵你?」

「我做事疏忽大意,給夫君添了麻煩。」令容不像韓蟄死倔,犯了錯就認,誠心悔過。且這一路被劫持,日子過得實在艱難,她心裡早已懊悔透了,對著韓蟄深邃的眼睛,更是無可遁形。

「當時府裡辦喪事,老太爺殯天,我心裡難受得很。堂嫂那幾日行事古怪,我看她鬼鬼祟祟的,就跟過去瞧,誰知她竟是把範自鴻藏在了那裡!範自鴻是逆賊,錦衣司費了多少力氣捉他,堂嫂竟然將他藏在府裡,我當時嚇壞了。私藏逆犯罪名很重的,對不對?」

「嗯。」韓蟄頷首,「範通起兵謀逆,皇上震怒,這罪名足夠傅家抄家問斬。」

令容眉心一跳,臉色有點蒼白。

前世傅家傾塌,就是因田保遷怒高修遠的事,將八竿子打不著的傅家牽連了進去。哪怕傅家並未做什麼,僅止卷入其中,罪名不算多重,也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此生蔡氏糊塗,私藏逆犯,倘若有半點風吹草動讓外人知曉,下場會如何?

比起前世的牽連,蔡氏私藏範自鴻那是難以抵賴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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