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1 / 2）
在賀母「強有力」的邀請下,江雪安最終還是應下了邀約。
大年三十這天，她和小程風塵仆仆地趕到湖城，被賀家的司機接到了位於市郊的半山別墅。
甫一進門,江雪安便震驚地頓住了腳步。
之所以會應下邀約，除了盛情難卻之外,還以為她對賀家人都還算熟悉。小程與賀母自不用說,賀父也曾和她有過一麵之緣，最多就隻需要再認識一下賀深科技的總裁，不算什麼大事。
可此刻，她眼前卻烏泱泱地站著二三十人，有老有少,每個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有種詭異的熱切。
江雪安眨眨眼：「……大家新年好,冒昧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一位年紀最長的老太太笑容可掬地擺擺手,「小姑娘是叫雪安吧？來,快進來坐。」
江雪安落落大方地點頭應下,被人群簇擁著走進客廳。
而明明跟她一起進門的小程卻不知何時被擠到了人群後方,受到的關注度幾乎為零。
眾人在寬敞的客廳裡就坐後,賀母便貼心地為江雪安一一介紹了所有人。
麵容慈祥的老太太便是賀父的母親、賀家的老夫人,坐在她身邊不苟言笑的老人則是賀老先生，而其他人則是賀父的兄弟及他們的後代,平常並不住在這邊,是為了和二老一起過年才特意趕過來的。
江雪安不由注意到這兒似乎少了兩個人,便好奇地問：「賀總和二少不回來麼？」
「唉，初年那孩子跟你一樣,也是個工作狂，現在還在公司處理事情呢，不過應該能趕在團年飯之前到家。」賀母糟心地嘆了口氣,然後不懷好意地瞥了小程一眼，「至於我那不成器的小兒子……嘖，說起來實在丟臉。他啊，半年前就去歐洲背包旅遊了，說是為了療愈情傷，每天都在各個酒吧買醉呢。」
小程：「……」
江雪安驚訝地揚了揚眉。
果然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啊。
沒想到那位素未謀麵的賀家二少居然還是個戀愛腦？半年了都沒從失戀的陰影中恢復回來麼？那症狀豈不是比當初的安蓮還要嚴重？
不然……她找個機會把「治愈」安蓮的方法跟賀母透露一下？
說不定能再次獲得奇效呢？
思緒翻轉間，一大一小兩個陌生的身影忽然走進客廳。
賀母笑著對江雪安道：「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初年的堂嫂和小侄女。糖糖今年四歲，已經在幼兒園上小班了。」
江雪安先是笑著對堂嫂點了下頭，然後蹲下身向小姑娘伸出手：「糖糖你好，我叫雪安，你可以叫我——」
「我知道！」小姑娘一把攥住江雪安的手，激動地搶答道，「你是我的小嬸嬸！」
原本淡定微笑著的小程轟地一下便紅了耳根。
堂嫂有些尷尬地輕捏了下女兒的小臉，沉聲警告道：「糖糖，亂說什麼呢？媽媽平常怎麼教育你的，怎麼能把這麼漂亮的姐姐叫成嬸嬸？」
「糖糖沒有亂說。」小姑娘委屈地眨巴著大眼睛，「明明是爸爸親口對我說的，今天小塵叔叔要帶小嬸嬸回來過年……這裡隻有一個人我不認識，她當然就是小嬸嬸啊！」
「……」堂嫂抬頭怒瞪了丈夫一眼。
就在氣氛即將陷入尷尬之時，江雪安突然伸手捏了下小姑娘的鼻梁：「糖糖很聰明，不過『嬸嬸』可不是隨便的稱呼哦，隻有你小程叔叔的女朋友或妻子才能那麼叫。至於我，你叫我『雪安阿姨』就可以了。」
「雪安阿姨。」小姑娘立刻乖巧地轉換了稱呼。
不等所有人鬆一口氣，人小鬼大的糖糖便抬頭對小程露出憐憫的神色：「小塵叔叔真可憐。我才四歲，就已經在幼兒園有三個男朋友了，你都二十二歲了，應該得有……十六個半女朋友才對！可是你現在連一個都還沒有嗎？為什麼都沒人喜歡你呢？」
小程：「……」會心一擊！
他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捂著心口蹲下身教導小侄女：「感情是必須一心一意的事，糖糖怎麼能同時有三個男朋友？」
「糖糖可以，因為爸爸媽媽說了，糖糖是家裡的小公主。」小姑娘理直氣壯地說，「我和爸爸一起看過古代的紀錄片，公主都是可以有很多男寵的！」
眾人：「……」
堂嫂咬牙切齒地站起身，眼中噴湧的怒火幾乎要將丈夫融化。
小程無語地揉了揉眉心，給堂哥投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轉而用桌上的零食哄著小侄女聊起別的話題。
沙發上，幸災樂禍的賀母笑得前仰後合，一邊擦著眼角笑出的眼淚，一邊無意識靠向身旁的丈夫。賀父則寵溺將妻子攬入懷中，溫柔地凝視著她花枝亂顫的模樣。
無意間瞥到這副有愛的場景，江雪安不禁展顏一笑。
賀母見狀，難得羞赧了一回，惱羞成怒地將賀父推開後故作平靜地問：「雪安笑什麼？」
「沒，就是看到你們的樣子，突然想到我爸媽了。」江雪安下意識脫口而出。
她在現實世界中的父母也是一對如此恩愛的夫妻，甚至許多時候她都會感覺自己並非他們愛情的結晶，而是一顆鋥亮的燈泡。
但話剛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的疏忽，連忙補充道：「我不是指江董和江夫人，而是……呃，我『想象中』的爸媽，他們應該就像你們這樣恩愛。」
賀母張了張嘴，像是陡然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月匈腔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她憐愛地注視了江雪安許久，母性大發地展開雙臂：「雪安，以後你就把我們當做父母，叫『乾媽』『乾爸』就行。江家那些人你不喜歡，和他們保持距離就是。你那副業不是已經蒸蒸日上了麼？要不乾脆把公司搬到湖城這邊來，咱們正好做個伴？」
不待江雪安回應，小程就在一旁興沖沖地附和：「當父母這主意挺好，這下輩分總算是對了。」
「是啊。」賀母睨了傻兒子一眼，「以後你就不用叫雪安『小姑』了，改口叫『表姐』吧。」
小程瞬間石化。
他怎麼忘了這茬兒……
從「有情人終成姨甥」升級為「有情人終成姐弟」，難道就有比較好嗎？！
江雪安啞然失笑片刻，順勢道：「乾媽一直對我這麼照顧，我也沒什麼好報答的，實在過意不去。正巧，前段時間我們公司年會，我幸運地抽中了一個北極奢華雙人遊，這個機會就孝敬給乾媽和乾爸好了。」
賀母立刻推辭：「這怎麼行。還是你留著以後和男朋友去比較好，實在不行，和閨蜜一起也成啊？」
「不了。」江雪安堅定地搖搖頭，「我剛升任部門主管，公司事多實在走不開。我問過幾位朋友了，大家也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抽不出二十多天的空檔。況且，這次的行程隻有一年有效期，在過期之前我肯定不會有時間和精力談戀愛的。」
默默圍觀的眾人不由憐憫地看向小程。
這倒黴孩子，好不容易把心儀的女生哄回家一起過年了，戀愛進程沒有任何增長不說，怎麼還帶往回倒退的？
還以為他比他哥開竅早，能上演一出彎道超車呢，結果……唉。
小程默默低頭假裝玩手機。
半小時後，賀初年準時從公司趕了回來，好險沒有錯過團年飯開宴的時間。
帶著審視未來弟妹的心思，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江雪安好幾眼。
未曾想，沒能引起當事人的注意，倒是讓他被傻弟弟虎視眈眈地怒瞪了好幾眼。
賀初年：？
一頓熱鬧的晚宴過後，距離春晚開始還有半小時左右。
糖糖鬧騰著要提前放煙花，一行人便陪著小公主來到豪宅後方的空地上。
小程暗戳戳給親戚們使了個眼色，其他人見狀，很有眼色地簇擁著糖糖走到另一邊，給兩個年輕人留下獨處的機會。
「謝謝你邀請我過來。」江雪安忽然開口，「雖然一個人過年也不賴，但的確人多會更有節日的氣氛。」
小程用點煙器點燃一根仙女棒遞給她，輕咳一聲後道：「不用謝，你不嫌我們家太過吵鬧就好。」
「當然不會。我很開心能認識大家，你們家的人都挺有意思的。比如人小鬼大的糖糖，比如和我一樣工作狂的賀總，還比如——」江雪安拖長語調，語氣特別自然地發起攻勢，「還比如你，因為失戀就在酒吧四處買醉的賀家二少？」
！！！
小程霎時瞳孔地震。
心髒慌亂地在月匈腔內猛烈撞擊起來，脖頸僵直得無法轉動分毫。
「看來我猜對了。」江雪安的聲線依舊平靜，好似對他隱瞞身份大半年的事情無動於衷一樣，「之前我就隱隱覺得，你和程董之間的相處很有些違和感。照理來說，如果你真是她遠房親戚家的孩子，還十分可憐的父母雙亡，以程董外冷內熱的性子，不太可能毫無顧忌地跟你開各種玩笑，而是應該時時刻刻照顧著你的情緒才對。而且即便你們表麵上刻意維持著距離，卻總有種超出普通親戚的親近感。現在想來，那應該是親生母子間與生俱來的默契和親密吧？」
「……」
小程雙唇分分合合，好似一條驟然脫水的魚，半晌沒能言語。
江雪安並沒有轉頭看他，隻是靜靜直視著前方開心揮舞著仙女棒的糖糖，繼續道：「雖然大家今天都很配合你的演出，隻把你當做遠親對待，但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眼神卻做不得假，你們彼此之間遠比表現出來的更加熟悉。還有賀總對你的態度、傭人們對你的態度……不得不說，破綻實在太多了，想忽略都不行。」
片刻的沉默後，小程總算找回了說話的能力，囁嚅著說：「雪安姐，對不起，我——」
「你想說你不是故意隱瞞？」江雪安倏地轉頭，眉梢高高揚起，清澈的桃花眼中一片冷然，「這種沒營養的謊話就不必說了吧？既然你能通過江董的招聘成為我的司機，當初的簡歷想必是修飾過的。據我所知，賀家二少賀初塵畢業於頂尖名校法律係，如果你的履歷上寫的是常春藤大學，想來江董是不可能隻讓你屈就當個司機的。」
「我沒想這麼說。」小程窘迫地揉了下鼻子，「我承認，我到江城工作是蓄謀已久，隱瞞身份也是故意為之。其實，上回被你發現我就住在你樓上時，我原本是想直接坦白的，但機緣巧合之下，就、就沒能成功，之後又一直沒找到機會……」
解釋的聲音越來越低，注意到江雪安毫無波動的眼神後，小程深吸一口氣，陡然加快語速道：「但我知道那都不是正當的理由！雪安姐生氣也好，要打罵也好，都沖著我來吧！我絕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哦。」江雪安漫不經心地抬起手，操縱著仙女棒在空中劃出一個問號，「那麼，你就先說說，你為什麼要大老遠的跑到江城去應聘司機一職？以你的學歷、家世和能力，即便不用繼承家業，也沒必要做這種風馬牛不相及的工作吧？」
噗通、噗通。
心跳再次加速，聲音清晰到像是就敲擊在他耳膜之上。
小程喉結滾了滾，豁出去似的抬頭迎上身旁之人的目光，一字一頓認真地對她告白：「我隻是……想要追逐一束光。」
兩人對視半晌，最後還是江雪安先撇開了視線。
她眉心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某件讓她極為困惑的事情。
猶記得當初現實世界中那位好友創作《chasinglight》這首歌時，就曾說過他的創作初衷是「想要追逐一束光」。
小程這句一模一樣的話，隻是巧合，還是……
目光再度轉了回來，江雪安凝眉注視著眼前還有些稚嫩的麵容。
無論是五官還是輪廓，小程的樣貌都和她那位好友沒有半分相似，可不知為何，他這雙在黑夜中熠熠生輝的眼眸，卻讓她無端想起了那人從前凝視她的模樣。
「顧——」
故人的名字還沒來得及脫口而出，一直溫熱的手掌忽然捂住了她的雙唇。
江雪安詫異地睜大桃花眼，用眼神詢問這突兀的打斷是什麼意思。
小程猛地紅了臉，慌亂地將手背到身後然後清了清嗓子：「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賀初塵，『程初赫』隻是我為了隱藏身份而使用的化名。雪安姐就……隻當我是賀初塵便好。」
江雪安心中疑惑更深。
是她多想了麼？
還是說，對方最後的這句話的確是一語雙關，算是對她那個猜測的默認？
可從她觀察的情況來看，麵前之人並不像是如同她這樣半路而來的穿書者，更像是書中的土著路人甲啊？
畢竟，他和賀家所有人的熟稔根本不是能偽裝出來的。
如果隻是頂替了原主的身份，怎麼可能如此真情實感？
他到底是真正的賀初塵，還是……
就在這時，賀母的聲音忽然在倆人身後響起：「節目快開始了，大家都進來吧。糖糖，仙女棒一會兒再玩好不好？」
「好！」
小姑娘一邊應下，一邊歡快地朝著這邊跑來，還自來熟地拉住了江雪安垂在身側的手：「雪安阿姨，你和我坐在一起好不好？奶奶炒的南瓜子超級好吃，讓小塵叔叔給我們剝皮，你一顆我一顆。」
「行啊。」江雪安輕笑起來，牽著她的手朝屋內走去。
幾個小時飛速而過，待到轉鍾後，賀家二老和幾個小輩都困得不行，眾人便沒再繼續收看後麵的收尾節目，紛紛上樓休息。
賀初塵一整晚都躊躇地在江雪安身邊打晃，給她端茶倒水、剝瓜子剝糖紙，討好的意圖昭然若揭。
而江雪安勸了幾句卻無果後，便乾脆隨他去了。
清冷的臉上始終神色淡淡，讓賀初塵扌莫不準她是不是還在因為他隱瞞身份的事情而生氣，不禁愈發惴惴不安。
最後，還是賀母將小兒子先行趕上樓，自己則挽著江雪安的手帶她前往位於二樓的客房。
「雪安，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賀母踟躕地開口問道。
江雪安坦然點頭：「我都猜到了，賀少也承認了。」
賀母訕訕笑了笑：「其實這事我也有錯。他這小子不乾人事，我這當媽的本應該及時阻止、告訴你真相才是。也怪我看熱鬧不嫌事大，不但沒規勸他，反而拱了把火……」
「無妨。」江雪安轉過頭，莞爾一笑，「其實就算他沒說，我也大概能猜到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的確很了解我，如果一開始我們初見時他便是賀家二少的身份，我至多隻會和他保持不遠不近的合作關係，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成為朋友。隻是程董，相信您也能明白，當一段關係是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之上時，它終將迎來搖搖欲墜的那一天。」
賀母微愣：「……你的意思是？」
「剛才看節目時我已經改簽好機票了，明早就直接回江城。」江雪安波瀾不驚地說，「賀少那邊，就麻煩程董幫我轉達一下吧？恐怕他不太適合繼續做我的司機了。」
賀母在心底嘆了口氣。
看來，這回她家傻兒子是真得療愈情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