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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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沉玉很小的時候就自己穿衣梳頭了。

他不習慣有人伺候, 連親生母親都不太親近,小小的人兒爬上梳妝凳,對著鏡子認真梳頭, 將道士頭梳得整整齊齊,這樣的畫麵日日在鏡中出現。

真正入道之後,就更沒人能近他的身,九華劍宗的無上峰最尊貴,所處之處最險峻,靈氣當然也是最充裕的,但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個人, 看守弟子也沒幾個。

便是下麵的長老, 身邊也許多弟子和仙婢服侍,隻他始終一人,從無更改。

這世上對他身體最熟悉的,除了他自己也就是昭昭了。

其實上次與他坦誠相見,嚴格算來也沒多久,但昭昭卻覺得好像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死過一次,再看他細膩瓷白的肌膚,她真是恨不得用指甲留下幾條血印子。

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在她防禦最薄弱的時候, 將她一劍穿心。

昭昭手下力道一重, 荊沉玉身子微微戰栗, 迅速躲開, 沒換那喜服的裡衣,隻在自己裡衣外套上了幾重外袍。

在反抗無效之後,荊沉玉是很能屈能伸的,畢竟他是作者認定的理智達人, 總不會為了一點麵子害死所有人。

如果隻是害死夜月眠和昭昭也罷,但這裡還有金盼兒,他必須將她送出去。

昭昭就是這麼想的,心裡莫名有點酸,要知道穿書之前她也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政審秒過的人,到了他這兒卻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魔,真的好慘。

「本君出去等。」

他三兩下係了月要封,也沒回頭,徑直朝外走。

昭昭闔了闔眼說:「出去?你確定?你看看外麵的影子。」

門外的投影不知何時變了,不再隻是一群機器般的人偶,他們散開了一些,圍繞著一個身姿窈窕玲瓏的影子,那影子側在門前,哪怕隔著門窗,荊沉玉也能感覺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妖氣很重,他殺意起,但因沒有修為,隻能讓人覺得他不好惹,並不能將殺氣具象化。

昭昭知道自己無需多言了,拿起另一托盤上的喜服開始換。

屋子裡有什麼一覽無餘,連個遮擋的簾子都沒,她想避諱都沒法子,所以並不扭捏,坦坦盪盪地換衣裳。

反正她也隻打算在裡衣外麵套上得了,這裡衣長衣長褲的,在穿書前夏天她穿的比這還少。

可在荊沉玉看來,這裡衣哪怕長衣長褲,也過於隱私了。

他真的不想和自己的心魔再有這方麵的糾纏,但現在似乎也沒別的法子,他隻能僵在窗前,盯著窗戶上屬於那秘境妖的身影努力專注思緒。

衣物落地的聲音傳來,他耳朵動了動,脊背莫名發癢,他手按在門上,手使勁扣著門板,指甲都陷進了木料裡。

其實,關於那天夜裡發生的事,他總是表現得很無所謂,很少想起,修煉如常,行事如常,但……越是如此,對於他來說才越是奇怪。

因為介意所以才刻意回避。

越是回避越是說明介意。

荊沉玉長睫顫動,削薄的唇緊緊抿在一起。

「這衣服還挺復雜。」

昭昭並未發覺他的異常,正皺著眉係衣帶子。

古裝好看是好看,飄逸是飄逸,就是太難穿了,麻煩。

她太懷念拉鏈了,這裙子全都是係帶,前前後後將她綁起來,好不容易穿好都出了一身汗。

再往前看,門前站著的人不知何時到了身前不遠處,修長挺拔的身影擋在她麵前。

「你到這兒來做什麼?」她古怪地問。

荊沉玉背對著她,過了一會才冷聲回答:「那妖物看得見。」

昭昭一怔,恍然裡帶著幾分遲疑:「所以你在幫我擋著?」

她抬了抬眼:「可它如果看得見,你換的時候不一樣也被看了?」

「不一樣。」荊沉玉立刻道,「本君是男子。」

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男子著裡衣,讓看了也就看了。

等他除掉這妖物,就不必再為這冒犯煩擾了。

但昭昭是女子,若被看了,他總覺得一時片刻都不能忍。

「那就多謝君上了。」

昭昭的聲音變得很近,他肩膀被拍了一下。

「我已經穿好了,你不必再幫我擋著了。」

她走到他前麵,荊沉玉冷不防看見,哪怕她衣著整齊,還是本能地想逃避眼神。

自她生出到現在,經歷了一次死而復生,始終都是白裙在身。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穿顏色如此鮮艷的衣裙,還是代表著特殊意義的喜服。

昭昭也不太習慣,擺弄著裙擺嘖了一聲:「生平第一次成親,居然是這種情況。」

她語氣裡帶著幾分遺憾,荊沉玉聞言不由道:「這不算成親。」

昭昭望向他,他別開頭說:「隻是權宜之計,不會真的與它拜堂。」

不拜堂就不算成親?

昭昭聳聳肩:「無所謂啊,拜堂也是可以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嘛。」

「不會。」荊沉玉斬釘截鐵道,「不會拜堂。」

昭昭笑了:「嗯嗯嗯,我知道,劍君冰清玉潔,怎麼會和這等妖物拜堂?絕對不會拜堂的。」

她敷衍道:「好了好了別磨蹭了,趕緊出去,也不知道傻大個兒那邊怎麼樣了。」

她先一步開門出去,門外屬於秘境妖的身影早已消失,迎接她的是綴著紅色流蘇的蓋頭從天而降,準確地蓋在了她頭上。

「……」

這就有點遮擋視線影響行動和判斷力了,但也不意外,原書裡江善音也蓋了蓋頭,新娘嘛,當然需要紅蓋頭,那妖物很是講究。

不過江善音倒沒有自己掀蓋頭,她怕打草驚蛇,一直隨人偶們折騰,等見了那妖物才由對方掀開。

昭昭卻不想等,想到女主原書裡見了妖物的遭遇,她更是半分都忍不了。

她想自己扯下蓋頭,但怎麼拉都拉不動。

「你能幫我拉下來嗎?」昭昭隻能求助荊沉玉。

荊沉玉上前一步,她可以從蓋頭下麵看到他銀白色的靴麵。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抓住了蓋頭一角,突然覺得這很不對勁。

掀蓋頭。

這是成親才會做的事。

荊沉玉又迅速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了?」昭昭跟上來,「快點啊,我拽不下來,你看是不是卡住了?」

記得原書裡江善音的蓋頭那妖怪一扯就下來了啊,不過那都是拜完堂的事兒了,難道……

荊沉玉的手再次探過來,猶猶豫豫,看得昭昭心煩意亂。

「你到底在糾結什麼?不就讓你幫忙拉塊布嗎?」

紅蓋頭下女子的聲音很不耐煩,顯然她並未多想,也不是拿這種意義非凡的事調侃他,荊沉玉擰眉片刻,理智地動手幫她掀蓋頭。

掀不掉。

荊沉玉加大了力道,還是不行。

「不行嗎?」昭昭喃喃道,「那我知道了,恐怕不拜堂,這蓋頭是掀不開的。」

她犯了難:「這可太影響行動了,難道我要先去跟它拜個堂嗎?」

江善音可以為了讓荊沉玉對她改觀,與秘境妖拜堂,被秘境妖折磨虐殺,痛不欲生還堅持下去,犧牲自己照亮別人,解放了無方城,可她辦不到。

後麵的就別說了,簡單的拜堂其實也不太情願。

她嘴上沒說什麼,隻心裡在想,但那種感染到荊沉玉的糾結心情,倒像是要妥協一樣。

「不能拜堂。」

他突然抓住了昭昭的手腕,她一怔,因蓋頭的阻隔,不知道他此刻是什麼表情,也就無法判斷他的意思。

「路不會隻有一條,肯定有其他辦法。」荊沉玉看著天色不容置疑道,「萬不得已,本君可以以金丹之力毀了這裡的禁製。總之你不能和它拜堂。」

無方城是上古大能留下的秘境,其內法寶無數,靈力更是深厚,荊沉玉全盛時期都不一定是對手,拿金丹之力來抵擋,估計也隻能解開禁製一時片刻。

但有這一時片刻也足夠了。他們有四個人,一人的金丹拿來開禁製,其他三人聯手,即便殺不了這妖物也能成功逃出去,到時候再去仙宗求救便是。

隻是這樣一來,失去金丹之力的荊沉玉就會真的變成凡人了。

他現在雖然重傷在身,卻也還是登仙境的劍君,若是金丹都毀了,就徹底完了。

人生能有幾個千年?將即將飛升的修為拱手送給他們做筏子,這事也隻有他乾得出來。

「你想多了。」昭昭慢慢道,「我和夜月眠是魔,你用金丹之力送我們出去,我們也不會來管你的死活,甚至還會為你的死放幾天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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