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1 / 2)
「若有機會,你可願重活一世?」
「我不願。」
……
崇光界,天嶼大陸。
乾元王朝,丹楓流火城。
馬蹄聲篤篤,引得茶樓中的客人回頭一陣張望。
那是一架由四匹通體烏黑駿馬所拉的大車,車身由烏木所製,窗子被深色紗帳擋得密不透風,似乎連一絲光都透不進去。
馬車四周,同樣騎著黑馬的十六名護衛月要懸長劍,黑衣銀甲,神情端肅。
「喲,這又是哪家出行的仙子仙君?排場不小啊!」
路邊茶樓上,愛熱鬧的看客們抓著瓜子,邊往下瞧邊忍不住嘖嘖出聲。
此話一出,茶樓中的幾位修真者便忍不住笑了。
「卓師兄,你在笑什麼?」茶樓靠窗位置,一襲藍衣的少年忍不住小聲問道。
坐在他身邊的青年聞言,放下手中茶杯,這才微笑著為他解惑。
「丹楓流火雖禁止修者於城中動用靈力,卻並不限製大家使用坐騎。」
「所以呢?」小少年仍一臉懵懂。
青年笑著扌莫了扌莫他的頭,對他指了指茶樓外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大道,「你看,即使是煉氣期的修者,也會選擇兔絨絨這樣溫和的靈獸代步。」
「隻有凡人,才會馴化馬這樣的普通動物作為坐騎。」
少年聞言,趴在欄杆上看了半晌,這才發現,這丹楓流火城中雖人群熙攘,但那些或牽或騎著靈獸的,確實一眼能認出是修真者。
至於那些騎著馬和牛的,自然便是凡人。
「卓師兄,你好聰明!」又從師兄那學到了新知識,小少年頓時變成星星眼,一臉崇拜地望向青年,「有卓師兄在,我們一定能第一個找到沈星河!」
似乎被「沈星河」這個名字刺了下,青年眉心一緊,倒茶的手立時頓住。
「呀!卓師兄!茶溢出來了!」
少年手忙腳亂地想要施展清潔術。
直到感覺靈力被禁錮,少年才想起來,這丹楓流火城中的陣法對修真者有壓製。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他身邊的青年已經拿著抹布,把桌上的茶水細細擦淨。
「啪!」
樓中忽地一聲脆響,眾人一齊扭頭看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說書先生已端坐於堂前,正緩緩放下界方,捋著胡須向眾人看來。
「先生,您終於來了!」
「是啊先生,我都在這等大半天了!您今兒是打算給我們講點什麼新鮮事兒?」
茶樓中一時間喧鬧異常,連那藍衣小少年都聚精會神地看著說書先生,眼中滿是好奇。
隻有他身邊的青年,仍目光沉沉注視著漸行漸遠的黑色馬車,微微眯起眼睛。
……
「眾所周知,如今我崇光界共有三位化神期大能。」
「一為太一宗清平仙尊沈若水。」
「一為萬劍宗無上劍尊柳狂瀾。」
「一為我乾元王朝帝尊焚天!」
「但我今天要說的,卻是此前從不為人所知的第四位化神期大能——」
「望舒仙尊,雲舒月!」
雲、舒、月。
即使馬車已行至丹楓流火城門,眼看著便要出城,即使如今已經靈根盡碎,根本不可能再聽到茶樓裡的聲音。
但那一刻,黑色馬車內沉沉睡著的少年,還是仿佛聽到了那刻在靈魂中的名字,倏地睜開了眼睛。
……
「師尊……」
意識還未恢復清明,沈星河便下意識輕喚出聲。
然而下一刻,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猛地自四肢百骸襲向大腦。
喉頭立時一緊,沈星河本能一個翻身,「哇」地咳出一口血來。
這一動一咳,仿佛徹底激活了他的身體。
一波波綿長且深入骨髓的疼痛,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咳血聲,終於讓沈星河徹底清醒過來。
脊背瞬間被冷汗洇濕,沈星河沒忍住低罵一聲,連忙感知了一下自身現狀——
丹田破碎,氣海空虛,渾身經脈盡斷,身體羸弱得連喘息都費力。
闔眸抓著身下柔軟溫暖的碎金絨羽錦墊,沈星河聽著耳邊輕微的馬蹄聲,終於想起,這應該是他上一世剛剛離開沈家,前往隱仙山的時候。
「少主,您醒了。」
車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冷冷的詢問,若不仔細分辨,輕易便會忽略那聲音中暗藏的擔憂。
沈星河已經許久未與人交流過,乍一聽到這話,一時竟忘了反應。
直到窗外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停了下來,有人輕輕敲了敲窗弦,沈星河才終於回過神來,一邊放下掩著唇的沾滿血跡的手,一邊努力平復呼吸,緩聲回道,「……夜梟叔叔,我沒事。」
車外的人沉默半晌,似乎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半晌後,車隊又重新動了起來。
沈星河似乎聽到一聲隱約的嘆息。
……上一世的夜梟叔叔似乎也是如此。
雖然麵上看似冷漠強硬莫得感情,骨子裡卻十分護著他。
上一世,在他身死後,夜梟叔叔曾傾盡整個飛羽集之力為他報仇雪恨。
最終卻連一捧灰都沒能留下,魂飛魄散,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但那時,沈星河早已被接連不斷的懊悔、自責、恨意折磨得幾近麻木,甚至連一滴淚都無法流出來。
所以……他究竟為什麼又活了過來?
這惡心又汙濁的世界,他根本不想再重走一遭。
「為護雲舒月飛升。」
識海深處,忽然有人淡淡說道。
沈星河頓了頓,這才想起來,自己腦子裡此時還有個不知道什麼玩意兒。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雲舒月」這個名字對沈星河來說一向是最好的鎮定劑,比清心訣還好用。
「你說得對。」
半晌後,沈星河輕聲說道。